察觉

第二日，萧姨娘与甄夫人身边的嬷嬷一早便出府去挑选丫头。

　　安陵容则在甄嬛的内室小厅一同听教引嬷嬷的教导。

　　在听到芳若赞华妃娘娘凤仪万千，皇后娘娘端庄贤惠时，她在心底冷笑。

　　华妃霸道凶悍，仗着出身高贵与家族功劳肆意妄为，终究落得那般结局，可死后却先被皇上以贵妃礼仪下葬谥号敦肃，后又被追封为皇贵妃，真真是凤仪万千了。做了那么多恶事连死了都让皇上那般惦记，可见除了美貌家世，也是有可取之处。

　　而皇后的端庄贤惠，也是做给外人看的，背地里却害死了一个又一个的龙胎，甚至连跟随多年一心为她的齐妃都能用计狠心除掉，只为夺取三阿哥在身边教导将来好做唯一的皇太后。

　　不过可惜，自己死的太早，虽说透给甄嬛是皇后害死纯元皇后，可终究没能看到皇后的结局，不知甄嬛与皇后到底谁赢了。

　　也不知这一世，她知道了那么多事情得了先机后，能不能笑到最后。

　　“李白说过，“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甄嬛听到芳若盛赞华妃容貌时，突然吟了句诗。

　　以前甄嬛吟这句诗时，安陵容什么也不懂，并未能细细体会这句话的含义，现如今只觉讽刺。

　　甄嬛入宫那样得宠，只因那张像极了纯元皇后的脸，三分性情五分容貌，便足矣让皇上念之不忘了。可笑那时甄嬛自以为与皇上是真心相爱，谁知却是莞莞类卿。以至于心灰意冷离宫修行，可后来甄嬛却在外怀有双生胎荣耀回宫，焉知不是靠了这容貌之故？

　　“陵容，你怎么了？在想什么？怎么这样盯着我看？”甄嬛不安道。

　　许是她盯着甄嬛看的太过入神，眼神带出些怜悯，竟叫甄嬛觉得有些不安了。

　　安陵容醒醒神，笑道：“姐姐，妹妹只是想着华妃娘娘那样貌美，若是入宫，妹妹不过小家碧玉，岂不是扔在人堆就找不到了，一时有些害怕罢了。”

　　甄嬛听后柔声安慰道：“妹妹美貌，既得以中选，自是有所得之处，不可妄自菲薄，咱们一同入宫，相互扶持，不必害怕。”

　　自她投入皇后阵营对付甄嬛后，二人相见言语间多是针锋相对。多年未听到甄嬛这般的柔声安慰，她竟心里一酸，想要落泪。

　　安陵容吸了吸鼻子，认真看着甄嬛，笑道：“只要姐姐不嫌弃，陵容必与姐姐共同进退，相互扶持。”

　　甄嬛笑着点头，胳膊越过桌子牵起她的手，轻拍了拍示意，而后两人又一同听取芳若教导。

　　见甄嬛不再多说什么，安陵容暗自松了口气，提醒自己不能在人前分神想前世了，只因她一想到前世便会有些精神恍惚，萧姨娘已经提醒过她了，却还是忍不住回想起从前。而且有些事也是越想越有些模糊，还有些头疼，想来也是，重生这等好事已叫她占尽先机，又岂能所有事情全部掌控？不过对于甄嬛，这一世虽不会主动去害，但是也不会与之多交好了，过得去便可。

　　待到芳若说起当今的皇后娘娘时，在一旁侍候的浣碧突然插口，“听说当今的皇后娘娘是庶出？”

　　芳若顿觉不满，低眉斥道：“有福之人是不分嫡庶的。皇后娘娘人品贵重，母仪天下。”

　　浣碧急忙告罪，“是奴婢失言了。”

　　甄嬛抬头看了一眼浣碧并未多言，表情却变得有些深沉，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芳若继续细细讲起宫里的规矩，待到午膳时分才松口放人。

　　用过膳后，安陵容便回到屋内，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芳若说下午开始学习如何行礼的规矩，她在宫中多年，规矩礼仪已然刻进骨子里，自是不怕的，不过需要装的笨拙些，才符合现在的身份。

　　萧姨娘早膳时分便出门至今未归，看来是丫头挑的有些不顺。

　　哎，安陵容叹口气，希望老天保佑，能叫她找到个得力的贴身丫头。

　　而说起丫头，就不得不说浣碧了。

　　方才她那样无理，直接打断芳若的话，想来是在府里有所依仗，可浣碧与流朱同为甄嬛的贴身丫鬟，想来情分也是一样的，怎么流朱就要规矩许多？看那二人行事，浣碧多敷衍，流朱却上心，到底是什么给了浣碧那么大的信心，觉得不管怎么放肆，都不会得到惩罚呢？

　　忽然脑中闪过浣碧的脸，安陵容猛地睁眼，她突然有些明白了。

　　浣碧与甄嬛眉眼处有三四分相似，甄嬛对浣碧又多有宽纵之意，甚至她送给甄嬛的两匹珍贵的浮光锦，都能拿出来给浣碧，却不见流朱衣饰有越矩之处，想来二人不止是感情好的缘故。而那次宫中夜宴，据眼线回报，果郡王不小心将心爱之人小象掉出，宴席众人瞧着甄嬛浣碧与甄家二小姐，都与小象相似，直到浣碧跳出来将与果郡王的情谊和盘托出，皇上才相信果郡王爱慕之人为浣碧，将甄嬛摘了出来。

　　事后，果郡王却只为浣碧求取了侧福晋之位，此举她那时只以为是因为浣碧丫鬟出身，虽被身为熹贵妃的甄嬛认作义妹位居甄家二小姐，可也不足以担任王妃之位，现在想来，大有深意啊。

　　而今日浣碧脱口便说出皇后庶出之身，皇后是庶出，平生最为厌恶旁人说庶出二字，那浣碧又为何对庶出二字这般敏感？莫非，她是甄大人的姨娘所出？甄夫人善妒，才将庶出之子在家中当奴仆使唤？

　　不会。

　　这种想法一出便被安陵容否决了，想那甄夫人气度不凡家学渊源，定然不会做出如此善妒之举，除非她不知道浣碧的身份。

　　这样一来，一切便都通了。

　　浣碧说不定是甄大人外室之女，而那外室估摸着是身份见不得人，否则甄大人的性子应当不会不让浣碧认祖归宗，而只放入甄嬛身旁做个丫头。不过看浣碧那个样子，想来是知道自己是小姐出身，心思恐怕不纯。

　　甄嬛啊甄嬛，看来你身边也未必是铁桶一块呢！

　　安陵容心里觉得畅快，她身边无一可用之人，一直就羡慕甄嬛有两个自小到大的贴身丫鬟，懂其心意知其喜好为其趋奉左右。现在才知道甄嬛身边人也出现心思浮动的人，叫她怎么不觉得快意？

　　这件事既叫她知道了，便要好好握在手里，虽说她并无与甄嬛相争之意，可多个筹码总是好的，还有果郡王，也得好好调查一番了。

　　带着快意与思虑，安陵容沉沉的睡去。

　　时辰到了，便自动醒来，而后自行洗漱一番便去甄嬛房内与其一起学规矩直到晚膳后，方回屋内。

　　回屋后便看到一脸憔悴的萧姨娘，今日跑了一整天，却也没挑到一个合适的丫头，对此安陵容并不失望，细细问了萧姨娘今日所见，便从中挑了一名年方十三会梳妆搭配的丫头，对萧姨娘交待了一番便让人回屋休息了。后日便要入宫了，由不得她慢慢挑了。

　　那丫头只需二十两银子，甄夫人给的银子还剩三十两，再添置些带给父母弟妹的首饰衣衫，到时入宫除了打赏，还能剩一些银子，足以熬到未承宠被内务府克扣份例的时候了。这下终于不用愁了，可以睡个好觉了，只等着明日见到那丫头了。

　　安陵容吹了灯，躺下便很快入睡了。

　　一夜无梦。

　　第二日依旧是去甄嬛屋里学规矩，几日时间很快过去。

　　一日快午膳时芳若道：“两位小主规矩已学得很好了，入宫后亲人再难得见，午后就不学规矩，好好与家人话别吧。明日天不亮便要出发，按规制梳妆好方可上轿启程，两位小主万不要误了时辰，奴婢就先告退了。”说罢，便行礼退下了。

　　安陵容家人远在松阳，身边只有一个萧姨娘自是没什么好说的，可是甄嬛家人都在此且感情深厚，自是有许多话要说，于是她也不再多占用甄嬛时间，告了个罪便回了自己房间。

　　萧姨娘还未归，她闲来无事，便去小书房里写了两封信，等明日萧姨娘与她一起出府时，带回去给父亲母亲。

　　用罢午膳，一个人慢步回房间时，便看到萧姨娘与新买来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