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守昂

2001年5月29日，方寒清死了。香港回归第四年，周杰伦出道第一年，离高考还有八天。这时候谭惜他们已经不再往医院跑了。我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她的了，不过这样也好。

我永远记得那晚白得泛青的灯光照射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静静的就看着她躺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她这样安静，回去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路灯投射过白雾照在看起来比平时干净的路面，我打算打电话告诉他们，不过明天得模拟考，想想还是算了。

所以那个晚上，我没有回宿舍，而是独自承受这件事，看着录像店的老板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我下意识地把磁带放进机子里。“当我与你握别，再轻轻抽出我的手，是那样万般无奈的凝视，渡口旁找不到一朵相送的野花——”

“守昂，我先走了，一会儿记得锁门。”我没有理会，那时候我们几个早就和录像店的老板成为兄弟了。

我关上灯，蔡琴悠然又忧伤的歌声再黑暗中如鱼得水，出了一身冷汗，以为是刚刚淋的雨。如果周燃知道我听这样的歌他一定会嘲笑我的，还会把我搞得很尴尬。我自然不会和他争论了，因为他就是个混蛋，一直在你和谭惜之间尝试着不同的口味，并且，我知道你还不会收他的钱，你还说过你喜欢他不过你也对我说过，还有张余航。我还知道你一定会歪着头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吧。

你的一颦一笑不过都是你的营销手段罢了，可是你的那句话却让我和周燃记了好长时间，后来我也遇到过跟你很像的人，样子很像，走路很像，但是我知道那不是你，但是我看了好久。我爱过你直至尘埃，但是那个我不知道没有人会爱尘埃里的人，还记得你第一次吻我，我知道你要干那一行，我不知道其实那是你的初吻，你张狂的对我笑，我打了你，也许我们都很生气，也许我们都是在气对方。

我至今都不明白，如果那天晚上你再问我一次，我重复的依旧是那句话，我们现在是不是正肩并肩的坐在这，说真的我想从新来一次。

你夺过我的烟，看着你贪恋的吸着，我叹过一口气后说：“方寒清，戒烟吧。女孩子抽烟的话，三十岁之后会老得很快的，到时候你脸上的皮肤会全部坏掉。”你把烟放在我手指间，“我活不到三十岁的，我以前认识一个五台山的高僧说过如果我不出嫁的话活不过二十五岁的。真的，没骗你。”我笑她连高僧都不放过。她认真的打断我别拿宗教开玩笑。

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当然，是因为她死了。

我的手臂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真的很亮，我就这样睡去，是烟蒂把我烫醒的，蔡琴的歌声还在黑暗中继续蔓延，“夜那么长，足够我把每一盏都点亮，守在门旁，换上我最美丽的衣裳——”我把那张CD反复的听着，恍惚间我好像看见了她，十七岁的她牵着八岁的我，我们有说有笑的在街道上走着，是很长很长的一条街道，两边还全是很亮很亮的路灯，她依旧美丽和嚣张，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我还听到筒子楼里的小伙伴吼着——付守昂，和方寒清谈恋爱了，她说：“好多的灯呀，好亮，像是属于我的龙门客栈。”

然后，我就醒了，我看见了外面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