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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终篇·下

TNT:魁杓

“殿下,暗室里关着的那位,要如何处置?”

自池忆夺过林墨手中的权利,原先被囚禁在他手里的鬼王爷自然也就转到池忆手上,任他拿捏。

如今叱哈弩王子投降,西境归顺澧朝,申譁国也被打回老家,鬼王爷再难兴风作浪。澧朝虽没了严浩翔,但以澧朝如今的实力,又接连打下几场胜仗,没有哪个国朝想自讨苦吃。

但是池忆迟迟不交出鬼王爷,也自有他的用处。

“贺峻霖不是想要这个废人吗?那便还给他们,尽快将人遣走,免得夜长梦多。”

池忆在贺峻霖跟前闹得那样一出,说到底不过是想激化他和严浩翔的矛盾,趁此调虎离山,叫他们的关系再难调和,彻底翻脸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池忆在这个关头将人交出,敲定两国议和,贺峻霖就是不想走也得走。皇命不可违,就算他是丞相,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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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还没等到池忆将鬼王爷交出去,人就先被劫走了,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驻守在他府上的都不是酒囊饭袋,更何况是内苑,尽是一等一的高手,说什么都是万无一失的,却没想到人就这样凭空消失,甚至无从追寻。

贺峻霖却以为是他别有用心,临时反悔不肯交出鬼王爷,只担心他会利用鬼王爷做出对澧朝不利的事情,恐北疆再生祸患。

“鬼王爷的事和池忆无关,你不用太担心。”严浩翔劝他宽心。

贺峻霖不是傻子,他察觉出严浩翔对鬼王爷下落的隐瞒,而不愿告知于他,甚至急于撇清池忆与此事的关系。

“严浩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霖霖,这件事很复杂,但有一件事我能保证,鬼王爷不会再出现了。”

“……”贺峻霖试图叫自己冷静下来,可脑子里反反复复是池忆趾高气扬对他说过的话,乱七八糟,胸口含恨起伏。

严浩翔看出他情绪不对,伸手想要做些什么叫他不那么激动,却被他一手挥开,严浩翔有些错愕地看着他怒红的眼角。

“你忘了有多少人毁在他手里了吗?皇后…嘉祺兄…老丁…亚轩和耀文…还有…还有你!严浩翔,你是不是从来只把我当成傻子?你明明…明明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黄宇航,敖子逸,池忆,所有人都告诉他,严浩翔是个薄情寡义的伪君子。可贺峻霖明明和他同床共寝、一朝共事,为何他从来看不出他们所谓的虚情假意……

直到现在…贺峻霖却觉得,他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也许,严浩翔真的死了,死在了那场雪崩里,死在了贺峻霖的梦里。

“霖霖,你别……”这是严浩翔见过贺峻霖为数不多的崩溃时刻,一时间心慌,想要将他揽进怀里。

贺峻霖却倒退两步,摔在榻上,砸得闷响,应该是疼的,可心中的疼痛叫他对外界失去了感知。他只是涣散地、绝望得看着塌顶,眼泪从尾角匆匆流走。

严浩翔的手顿在半空,竟是畏缩,他的嗓音亦干涩得悲怆,“霖霖……”

“严浩翔,”贺峻霖冷静下来,“如果你有苦衷,只要是你说,我都信。可你要是从来没把我们当真,那从今天起,我放你自由,大将军也好、司马也罢,我不会再纠缠你了。”

严浩翔没有回答,贺峻霖全身如坠深渊,指尖的血液回不到心脏了。

“家仇国恨……展逸文,别再为难我了。”

严浩翔身心震栗,像是在此刻,他就在贺峻霖的心中彻底死去,而此刻是他杀死了贺峻霖最爱的人,而他们间横亘的是血海深仇。

他凭什么觉得,贺峻霖就该理解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他让贺峻霖面对自己的死,面对自己因胆小懦弱而生出的罪恶感。

他明明可以什么都不要,功名利禄、富贵荣华于他又算得上什么,可他偏偏是个胆小鬼,害怕重蹈覆辙。

而现在,又害怕失去贺峻霖。

“霖霖,这是第二次……我的将士们因我而死,他们的家人因我失去了亲子兄弟。”

第一次,横尸遍野,一把大火把忠士烈骨炼化成灰,他却苟活;第二次,雪崩山摧,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将士们被淹没在雪海,尸骨寒透。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哪怕严浩翔在面对个人生死时再坦然,却也无法再承受那样铺天盖地的责难。

“我…又欠了他一条命。”这个“他”,严浩翔不用说,贺峻霖也知道是谁。

不管是不是严浩翔所愿,可如今能活着见到贺峻霖,池忆是有恩于他的。严浩翔虽还不清英魂的血债,却也不愿再欠池忆更多。他承诺于池忆,助他夺权,安稳坐上掌权者的位置。

可池忆,想要的难道只是这些身外之物吗?严浩翔能保证他不会伤害自己,却如何能确定,他不会对付贺峻霖。

从一开始,池忆就利用严浩翔的信任,彻底切断了他和外界的联系,断绝他活着的消息传到贺峻霖的耳朵里去。如果不是黄宇航的不甘,他和贺峻霖早就阴阳两隔。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我曾说过,无论生死离合,我们都要在一起的。哪怕去阎罗地狱,也无所畏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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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峻霖去找了池忆,对方似乎早料到他要来,不消通报,两人便再次见面。

“这次可不是小王去找的相爷了,免得展将军又要同小王置气。”池忆吃了上次的教训,错就错在不该在严浩翔对贺峻霖死心塌地的时候,明目张胆地挑衅贺峻霖。

到头来,贺峻霖在严浩翔怀里温玉软存,他却落得个疏落远离。

“对了,相爷今日是来辞行的吧?”

池忆始终不放心,派人时刻盯着他和严浩翔的动向,他们的争执也略有耳闻。

“小王早劝过相爷,不要白费力气,展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相爷看得还没有本王透彻啊。”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贺峻霖从进来起,就一直静静地听他洋洋自得,不做反驳。

池忆也没想到贺峻霖会突然接茬,但也只是稍愣,随后笑道:“他这个人啊,一向好强,他能上战场浴血杀敌,却不敢把自己脆弱无力的那面展露给别人。相爷怕是一直以为当初他从申譁国离开,是为了你吧?”池忆看着贺峻霖扑哧地嘲嗤出声,“他不过是难以面对那些无端的指摘和诋讦,无力于辩解,所以选择做回那个在你眼里相对干净的严将军。但是,现在的严浩翔比起那时的展逸文,又能干净到哪去呢?”

池忆觉得自己实在高估了贺峻霖,他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聪明,所以才想不透,为什么严浩翔对池忆如此冷落,却愿意留在申譁国为他做事。

“我能为展逸文洗清过往,我的百姓也愿意不计前嫌尊他一声展将军。但是,贺峻霖,你让他豁出性命去守卫的那些人一旦知道他还活着,还会对他这般感恩戴德吗?”

不论严浩翔做不做展逸文,只要池忆想,严浩翔和贺峻霖之间永远都会横亘着家仇国恨、世俗罪孽。

澧朝将士为驱赶敌寇,冰冷的尸骨埋于雪山之下,而严浩翔不仅没死,还为敌国太子所救。这一幕,像极了那年血海山火,活下来的也是严浩翔。

可,却又不全是。

这一次,池忆再也不打算放严浩翔转身奔向贺峻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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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原来是这种感觉。

贺峻霖习惯了严浩翔站在他身前,为他抵御最寒最烈的雪暴,却怎么敢忘了,严浩翔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

此刻的贺峻霖竟只是松下一口气,池忆见他这幅反应,倒是奇怪,而后听他言:“严浩翔曾是展逸文,我不能否认,殿下予他有救命之恩,我亦不能视而不见。可我与他是结发夫妻,本该患难与共,又怎可能轻易离弃。”

贺峻霖在严浩翔面前话说得再狠绝,在池忆面前,也不会给他留半点妄想的余地。

这句话戳中池忆的痛点,说到底,池忆对严浩翔来说算得上什么?又凭什么能跟贺峻霖相比呢?

严浩翔愿意替他揽下那一堆的麻烦事,说到底不过是感恩他救自己一命,而他活着,也只是为再见到贺峻霖。

从来也不是严浩翔向他求救,是他心甘情愿,只因听说孙亦航要起兵南下,出兵对抗的是严浩翔,担心他不敌孙亦航的狡诈,所以才上赶着随军万里,生死一线。

严浩翔领他这个情,不为自己更不为他,而是为了贺峻霖。

他连争都还没开始争,凭什么贺峻霖一句结发夫妻,就能叫他死心,“相爷要真为他着想,小王还是那句话,别再纠缠于他是严浩翔抑或是展逸文,否则,小王的麻烦事就多了。”池忆拿严浩翔的声誉为赌注威逼贺峻霖。

“殿下也说,当初是你留不住他,可我与你对他来说终究是不同的,我也绝不会让他独自一人面对第二次。”从贺峻霖选择严浩翔起,他就没在意过世人如何看他,又如何看待他们。

如果严浩翔只是因为害怕第二次陷入漩涡,那这次,贺峻霖陪他一起走过去。他宁愿不做清官贤臣,就算被后世评断为奸佞,也要与严浩翔并肩而立。

“你愿意,他可愿意陪你浪费时间?”贺峻霖的性子实在是倔,池忆心想,这件事还是得从根本上解决。“他若真蠢到那种地步,就不会选择站在我这边了。贺峻霖,别做梦了,他的命是我给的,而你今天还能见到他,该感谢我没在他见到你之前就杀了你。”

池忆对贺峻霖早就动过杀心,从严浩翔选择离开他回到贺峻霖身边起,能留他至今,也不过是因为严浩翔。他不是那种蠢出天际的人,轻易不会去触碰严浩翔的逆鳞。

可是,贺峻霖哪怕再落魄,他的忌恨也不会更少。

“相爷要真想带他回去,那不如替他报了这‘救命之恩’。本王呢,也不是贪心的人,总不能叫相爷死两次。”池忆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第一次小王救的是展逸文,这第二次……”他将匕首从皮鞘中拔出,精光一闪,映照着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手轻轻抚上刀刃,“这把匕首是父王赐的,据说淬了剧毒,若只是被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因为五脏六腑灼痛而亡。”

池忆看着阶下的贺峻霖,将匕首扔在他的脚边,“相爷不是口口声声说夫妻本该共患难,那替他把这恩报了,也不算难事吧?”

贺峻霖沉静地将目光从他疯狂的面目挪到脚下的那把匕首上,他弯身握住刀柄拾起,随即又看池忆。

“?!”

下一秒,匕首的利刃被贺峻霖从左手手心抽出。果然是一把好刀,顷刻见血,贺峻霖紧紧攥住左手,冶艳的血珠像断线一般落下。

池忆似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利落,稍稍吃惊后却笑道:“相爷对自己还真狠,连半个时辰也不给自己留了。来人,给相爷点上一炷香。”

还有什么比将死之人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逝来得更唬人呢?

下人依言燃起一支细香,这支香比往常的烧得更快,香灰从最顶端坠入炉中,红芯却不知疲倦地追着时间,似乎想早些终止那从手心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

池忆坐着看贺峻霖在下方面不改色的模样,脸色分明苍白。贺峻霖是个硬骨头,即便面对自己的死亡也这么淡然。

可为什么,就不能对严浩翔的死更坦然一点呢?否则,比起嫉恨,池忆对他或许还能多有两分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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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炉里的香燃烬,池忆也不知是贺峻霖先倒下的,还是严浩翔先出现的。

“霖霖?”贺峻霖被鲜血染红的手那样可怖,严浩翔的声音几乎颤抖。

“我没事。”因失血过多,贺峻霖面色惨白,只是安慰。

“你做了什么?”严浩翔看向从阶上施施然走下的池忆,眼神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凶狠。

池忆还以为自己的人拖不了严浩翔多久,倒是也没想到他这个时候才来,“没什么,相爷说他要替你还了救命之恩。”

“?!”严浩翔的大脑突然宕机,不及多言将贺峻霖抱起就往外走,甚至听不见池忆在身后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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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忆苦笑,而后弯身去拾那把匕首,下人小小叫了句殿下是为阻止,怕他不小心伤到自己,也中了他所说的剧毒。

这把刀上究竟有没有毒,池忆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他走近那缸蝶尾,已有两只翻了白肚,南方的鱼北方的水土终究是养不活的。他从小就喜欢养蝶尾,可是母妃总说南方的鱼太娇气,若不精养是活不成的。他为了向母妃证明不过几条鱼而已,他能养得很好,查遍古籍,换水喂食都是亲力亲为,每天都小心翼翼地记录观察,生怕它有不适。

养了月余,母妃也夸他把那条蝶尾养得很好,就当他以为它已经完全能适应自己给它创造的生存环境时,那条蝶尾还是在某天毫无征兆地死了。

母妃安慰他说,只是南方的鱼离不开南方的水,他做得已经够好了。父王却严词批评他连条鱼都养不活,日后大业怎可交付。

后来还是继续养蝶尾,直到母妃过世,他养的蝶尾也没能活过第二年的春天。所有人都说他不务正业,可他到底是想争一口气,为母妃争,也为自己争。

带血的匕首溅落缸中,蝶尾受惊四散而逃,而后却又争先恐后追逐那点漂扬的鲜红,鱼鳃翕动,相互横冲直撞。

池忆却觉可笑,从来不是北方的水养不了南方的鱼,而是南方的鱼从来就看不起北方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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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忆给贺峻霖的那把匕首上没有剧毒,这点不过是为了唬他知难而退的手段。

严浩翔从医士口中得到并不大碍的结论,悬起的心才落地。严浩翔看着贺峻霖被包布缠裹的手和苍白的面色,又气又心疼,他不过一会没看住,贺峻霖便又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唇瓣安抚的吻落在贺峻霖的手背,“霖霖,你……何必这样。”

“只是一点小伤。”并非是贺峻霖逞强,只是他清楚知道池忆不敢真叫澧朝的宰相死在申譁国境内。

张真源这次派贺峻霖来,有两个用意,若池忆愿意配合,臣服于澧朝,两朝可以免动干戈,就能保申譁国百年和平。可如若他们野心不死,澧朝如今也正需要昭示其实力和地位,才能扼杀更多试图以战争为手段的狼子野心。而此时表态不明的申譁国,正是不二选择。

可是贺峻霖不会同严浩翔说张真源的打算,他如今唯一的打算就是带严浩翔离开,更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失智。

“霖霖……”严浩翔心中叹息,无论何时,他拿贺峻霖总是没有办法。

“严浩翔,”贺峻霖叫他,“我梦见你被大雪埋了,就在那天晚上。十万也是那个时候走的。”

严浩翔有些发愣,不解其意,听他继续说道:“军报说你死了,我不信,所以去了恒山找你,可是我挖了很久,都没见到你。后来我发了高烧,佳鑫把我送回了上京,娘求我,求我给你发丧,我说……好。”

贺峻霖把严浩翔死后的自己娓娓道来,却像是无关于己的小事,那样平淡,却叫严浩翔的心那样刺痛。

“我叫他们给你置办了上好的棺木,放在双栖楼下,两副棺材,只是没有见到你回家……”严浩翔将他紧紧抱进怀里,强行打断贺峻霖,他却也只是稍稍顿珠,又继续自顾说道:“我把十万埋在了你种的树下,我想它应该等不了你回家,所以就亲手埋掉了。我原本也想,如果等不到你回家,就陪你一起走吧,不想让你也等那么久太孤单。”

“别说了,霖霖……”

“严浩翔,其实敖子逸跟我说你死了的时候,我真的恨透了他,恨他为什么不救你啊。可我应该恨的人,是你啊……严浩翔……”

泪意叫人窒息,冰冷刺骨的泪水穿透严浩翔的肩骨。

“如果你真的只是死了,那我们做一对亡命鸳鸯就好,可你还活着,却要这样折磨我……严浩翔,如果对你来说,世人的想法比我的命重要的话,那你也就当贺峻霖已经为严浩翔殉情好了。”

“不是这样的,霖霖,你别这么想。”人是懦弱和自私的,严浩翔从没想过用任何方式伤害贺峻霖,只他始终低估了贺峻霖对他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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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回家吧,严浩翔。双栖楼下的樱花快开了,不是说每年都要一起看满院的樱花吗?你别怕啊,不论发生什么,他们说什么,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严浩翔,你也依靠我一次吧,信我一次吧,我会解决好这些事的。”

贺峻霖抬头翘望,眼中像有万千星辰环拥严浩翔,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也能将严浩翔保护得很好,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严浩翔拥有这个世上最耀眼的那颗星,为他坠落,为他环绕,也为他发光。

热切的吻轻柔地落在贺峻霖苍白的唇畔上,厮磨缀点樱红,人间绝色各半。

“我爱你。”

因为不是无所不能,对爱人承认自己脆弱、会害怕,需要被保护,再也不是难以启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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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峻霖毕竟失血过多,需要调养休息,原定回朝的计划,贺峻霖一人滞留。

严浩翔也不再抗拒,只是巴巴地守在贺峻霖的跟前,对此,池忆也没有表达任何不满。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只一遍遍有如从天降地去救展逸文,却没想过要毁掉严浩翔。

什么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苦涩历程,只是没得到过的东西,也不想再强求。

如果生活在北方水里的蝶尾终究活不长,那也许放它回南方,在它漫长的一生里,还会以感恩的名义将他记住。

严浩翔,这一次应该是我给你的第三次生命,也应该是最后一次。我尽力在你和他之间撕开的口子,不管多少次都会愈合的话,那我就不白费力气了。

愿你爱我,不怨你不爱我,哪怕只有感恩,也不想你恨我。严浩翔,我争过了,我甘愿为你下赌注,输赢你定,满盘皆输我也认了。

就算是自欺欺人不想同贺峻霖争,也好过承认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所以池忆没有强留严浩翔。

而间接致使池忆的盘算功亏一篑的鬼王爷,却终于有了踪迹,只不过已经成了一具无痛无觉的尸体,池忆也奈他无何。随后叫人送到贺峻霖的面前。

严浩翔赶在贺峻霖的前一步将尸身拦下,查验过致命伤,心中已大致了然,便叫人将其撤下,不愿贺峻霖沾染半点污浊。

“鬼王爷的尸身今晨在闹市发现了,殿下方才送来,你身子还没好,我就叫他们直接送往京城了。”

贺峻霖没想到鬼王爷会死得这么突然,原以为不是池忆搞得鬼也应是逃了,“怎么会死了?”

严浩翔见他发愣,指腹轻揉他的耳垂,“是寻仇。”

“寻仇?”鬼王爷的仇家当然不会少,但是谁会、谁能、谁又敢闯进太子府上的重重防守,就为了把人抓出去杀了?

严浩翔没有回答他,仍然只是做着手上的动作,思考时的贺峻霖的毛一向最顺,任由他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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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文和亚轩?”贺峻霖将心中的猜想过了个遍,最后不可置信地得出这个尚带犹疑的答案。

严浩翔既没承认也不否认,贺峻霖躲开耳畔的燥热,直直地质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鬼王爷的事跟他们有关系?”

“我也只是猜测,我听说鬼王爷被劫走,担心你的安危,回来勘察询问,两个人一个执剑,一个拿金鞭,我就猜到可能是他们了,只是还不敢完全确定是,怕你多心,所以才没告诉你。”

严浩翔还没见过现在的宋亚轩和刘耀文,也不敢将猜测凭空讲与贺峻霖,怕事态会演变得更糟,激化贺峻霖和池忆的矛盾,危及他的安全。

“他们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贺峻霖惊讶于那两个人的胆子,原先遇到就没想过他们此行的目的竟是来杀鬼王爷的。不然,贺峻霖一定会做阻拦。

宋亚轩就是想到这点,才对他做了隐瞒。

“霖霖,他们不会永远都是无知的少年,长大是瞬间的,更何况他们经历了这么多事,也到了他们自己去权衡利弊和好坏的时候。”严浩翔将他温凉的双手握住。

少年不会永远无知,却始终无畏,愿意为谁拼尽全力,也会为了达成心里某件非做不可的事,连生命都可以付出。

鬼王爷已死,一切尘埃落定,贺峻霖也无话可缀叙。

就像严浩翔说的,他们都不再年少无知,如今所思所想,不过是怎么保全自己、守护身边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在最相爱时相守一生,已是最大的幸运,上天没有剥夺爱人的生命,给了他继续去爱一个人的权利,已经是所有的预设里最好的结局。

无论世人怎么看,后史想怎么篡改,满院樱开、西窗剪烛、鸳帷罗幌都知道,他们在岁月长河里遇见、相爱,长相厮守。

“我爱你。”从此刻起,到生命的尽头,再不会是难以启齿的了。

干巴巴的表情似乎不够,贺峻霖的湿润的眼眶倔强地望着严浩翔。严浩翔微微低下眉睫,献吻他最忠诚的爱意。

年少时的爱意是隐晦的,却也是最甜蜜的,伴随着长大才渐渐变得酸涩,接吻时舌根带着腥味发苦,心脏也会疼得落泪。只不过是能坚持下来的才知余甘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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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亚轩和刘耀文如愿手刃仇人,两匹快马踏上回家的旅程,沿途偶尔也能游历名山大川,稍作停留。

余生的快意,年少设想,竟是如今。

只是身份特殊,却也只有彼此相互依偎作伴,但他们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宋亚轩捡起脚边刘耀文捡拾来烧火的树枝棍,拨动面前的火堆,光焰猛地蹿起,金光落在他的鼻峰唇角,像早春云层后的夕阳,温柔可亲。

他们赶路临时落脚在这处弃屋,简陋破败,但刘耀文生起的一丛火,这间尚能留人的小室也被包容,壁上的人影影绰绰,风尘仆仆,少有交流。

“耀文,我想先回一趟京都,然后去见师父。”宋亚轩看着面前跳动的火舌静语。

“好,我陪你一起。”

对马嘉祺的死,刘耀文不知道怎么安慰宋亚轩才是有效的,他总是观察着宋亚轩的言语、举动和神情,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抓不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宋亚轩在他眼前,却总是若即若离,笑里是他看不清的忧郁。不论算计,或伪装,刘耀文不做戳穿,也只是想陪他做一切他想做的事。

他们还年轻,也许没办法提前预知未来的变数,但时光已将他们牢牢地壁合在一起了,任是生死也未必能离分。

旺炽的火光烧得刘耀文的脸有些发烫,他偏头看向宋亚轩,宋亚轩生得好这件事大抵是公认的事实,刘耀文记得刚遇见的宋亚轩会害羞得脸红,恨不得把整个人埋进掌心,或者是刘耀文的肩颈,身上牛乳甜腻的香味会趁机溜进他的鼻腔,鼓动心脏。

现在也是一样的,心脏的跳动并不亚于曾经的某刻悸动。

宋亚轩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看见刘耀文直勾勾的眼睛盛光,他嘴角低低蓄笑,撇下手里的树枝,起身挪到刘耀文身边。

“耀文笨笨的。”宋亚轩笑他。

刘耀文就要反驳,冷不防微烫的脸颊云霞飘落时轻轻的吻,宋亚轩抬眸望着他,亮晶的纯真。

刘耀文失语盯着那双眼睛,宋亚轩噗嗤一声,越发笃定:“耀文笨笨的。”

“亚轩儿……”胸口像是烧了一团火,着到嗓子眼,喉结滚动一轮缓解。

宋亚轩仍只抬眸,笑意微扬答他,“嗯。”

本该将心中熨得热烈的心迹顺着那团焰火出来的,可刘耀文却说不出口,怕说得不好,太过苍白。最后还是傻傻地盯着宋亚轩的眼睛,几近沉溺。

宋亚轩眨眨眼睛,顺手卸下玉冠,舒服地趴上他的肩头,望着刘耀文身后交汇的光影。

真温暖,宋亚轩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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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文把那只玉冠握在手心,顺着向上,手腕系着的那条红绳任由宋亚轩把玩。

他看着手里的白玉发冠,记起很久远的事,那时的他们总爱攀上兖谷那块常去的高岩看日落,宋亚轩从不会安稳坐着,脑袋搁在刘耀文腿上,霞光打在他的玉冠上,在刘耀文眼睛里明晃晃的,宋亚轩偏头看着那方日落,却在他心头留下了一个滚烫的印记。

胜冠白玉,撩惹卿子,是心动而非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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镐京城外,是张极来接的两人,随他同行的还有一位年轻,大抵也是暗卫,人虽俊秀干净,但宋亚轩能瞧出此人非同小可。

马嘉祺把兖谷交给张极绝不会是临时起意,也不能真的由他一窍不通统管这样一个江湖门派,说到底是想给宋亚轩和刘耀文留下最后一处安身之地。

张极能稳住兖谷和江湖各派,靠他一人绝非易事,马嘉祺给他留了有用之人。

宋亚轩到兖谷后诸事,都是这个年轻着手安排,也就叫得出这个年轻的名字,偶尔听张极在他面前说漏嘴叫人花名小宝,刘耀文还跟他偷笑。

但说到底,刘耀文也是暗卫,也要给人家谷主的身份办事,宋亚轩以此取笑他,刘耀文就笑不出来了。宋亚轩哄两句,然后便又忘了这茬。

原先宋亚轩本该趁着这次机会去拜谢张真源一直以来派人在穹子国为他周旋,可刘耀文拖着他不愿他再进宫,只要宋亚轩提,刘耀文就立马掉脸,半步不离身死缠住他,闹得宋亚轩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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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没得法拜见张真源一面,敖子逸的一封信,将他们原先的计划全部打乱。这封信来得急,是经由暗卫到刘耀文手里的,意思也很简洁,丁程鑫失踪。

丁程鑫会在敖子逸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绝非是简单的事情,个中细节没有明说,但敖子逸的意思是叫刘耀文在他到达北方前先行将人寻到最好。

刘耀文收到信后,问张极派了人手,宋亚轩也同他一起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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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和机关阁的消息几乎同时到刘耀文手里,他带着宋亚轩一起去了长白山,却扑了空。

应灵宫的道姑说,清源道长不日前已带施主归隐,无踪可循。刘耀文不信,意欲叫人翻遍整座道庙。

“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还是请回吧。”对于刘耀文无礼的行径,拦之无用,道姑好言相劝。

宋亚轩明白他心中急切,但这样大肆惊扰净地实在不妥,只折中劝他先派人去寻清源道长的踪迹。

而此时机关阁的消息却传了过来,报信的人说阁主已将人寻到,尸身即回南方。

刘耀文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尸身?谁的尸身?”天旋地转。

传达的人依言复述,眨眼间刘耀文却从他身侧冲出应灵宫,宋亚轩最先反应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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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身?谁的尸身?老丁的尸身?

怎么会?怎么可能呢?

刘耀文明明,他明明,明明不久之前才写信给丁程鑫告诉他自己要回南方,要和亚轩一起回去陪他的,他怎么会呢……怎么会不等他们回去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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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哥…”

刘耀文拦下灵柩,朱志鑫来不及劝慰他半个字,就只见他被人迎脸踹倒在地。

“你现在来做什么?”是敖子逸。

原是朱志鑫传的信才叫刘耀文知晓丁程鑫的死讯,此时此刻,敖子逸已是怒火中烧,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只忘恩负义的狼崽。

天飘细雨,带雪籽,砸在脸上生疼。

刘耀文摔了一声的泥灰,宋亚轩将他扶起,他直直地望着敖子逸身后的灵枢,惶了半晌,“丁儿……”随即连滚带爬,想上前看一眼那里头的人究竟躺着的是谁。

朱志鑫知道敖子逸收不住怒气,上前阻拦,刘耀文拼劲去推。

“文哥……”朱志鑫不忍,却也不敢叫他到敖子逸面前送死。

“走!”敖子逸下令,队伍绕开刘耀文他们,只继续往前。

“丁儿!”

刘耀文撕心裂肺的哀嚎,几乎穿透宋亚轩的心肺。

“耀文,耀文,让丁儿走吧。”宋亚轩欠身将刘耀文包裹住,微微颤抖却紧紧将他拥住。

朱志鑫本该说的,却又什么都说不出了,他从前最希望刘耀文回头,后悔曾经做出的选择,如今却宁可他糊涂一些。

“文哥,往后别回江南了。”言罢,他也只得丢下刘耀文,回到敖子逸身边。

敖子逸缘何这样敌视刘耀文?是啊,如果丁程鑫知道刘耀文要回来了,又为什么不愿与他团聚呢?

因为,等不到了。

他永远精明,又怎不知自己时日无多,又怎不知侍侧的是黄宇航,肯给他一条生路,愿死同椁的人却再不是他。

他荒唐一生,清白是笑话,真心是谎言,可那片竹苑埋下的两枚象戒千年不腐。

敖子逸的倔更像是一种病,病根在丁程鑫身上,少时发芽,根系扎系脉血,即便死也不予拔除。

和敖子逸相遇太早,和马嘉祺相遇太晚,终都成憾事。

丁程鑫是多情的,阿程,却是专情的。

敖子逸明白,却也永远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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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翁,我想问问,许州鄢陵马氏的后人可住在此地?”

“你们找这家做什么?他们不是早几年就绝了吗?”

“那老翁可知,墓碑立在了何处?”打听的人和和气气递过碎银算是辛苦费,老翁见他们面上倒也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便也愿意好心带路。

“这家子孙死的虽早,但也算有点名气。”

“名气?”

“两位看着也不像本地人,想来是不知道的。”老翁细细打量了下他们,在前头继续带路,边走边说:“那块地方如今算得上是风水宝地了,以前倒也没这么灵,后来是有个高官来这带着人开了土立碑,盖土第二天就被大雪给全封住了,不知道怎么一夜之间旁边就长出了一棵不死树,长势竟还很喜人,暑日遮阴,寒冬挡雪的。”

宋亚轩听完却没发表意见,民间传说从来是无考究、神乎亦神的传言,也就不做反驳。

老翁似乎猜到他们不信,又说:“本地人也觉得奇了,这地方还能长得出这玩意儿,便也就起兴拜一拜消灾除病,没想到还真挺灵验,一传十十传百的,拜的人就更多了。”

“老翁可也求过什么?真像他们说的那么灵验?”

“你看我这腿,”老翁说着使劲拍了拍略有些跛脚的左腿,“前些年还要拄杖,现在却也能走得利索了。”

宋亚轩又不再说话,只与身侧的刘耀文对视一眼。

“这穷山恶水的,立了块碑倒是神了,听人说啊,这埋的似乎……是位功臣,才给这的百姓带了福分来。”

宋亚轩心微动,只不知说什么。刘耀文察觉到他的情绪,大胆地将他的手握住,跟在老翁身后去寻马嘉祺的墓。

朱志鑫说,三爷就是在这找到的人。

又聋又瞎的人,是怎么能独自一人找得到这里的呢?

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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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如老翁所言,长着参天叶冠的榕树下立着块碑墓,其垂下的气根扎进土壤,却独独避开墓碣。但与传言多少还是有差距的,这样的一棵树起码要长百年,想来还是编撰居多。

宋亚轩正要上前,却不知惊动了什么,一道白影窜出,来不及看清就消失不见。

老翁却见怪不怪,“别说是人,就是有畜生也是知这块地方有灵啊。”

“那……是什么?”

“大概是野狐吧。”

“这怎么会……有……”

“是啊,所以才说这地奇,别说是活的畜生,暴雪三日封山,也还有愿意在这寻死的人呢,估摸也是想求个好来生。”

宋亚轩扯住刘耀文,“来生?”

“嗐,活人求长命百岁,死人啊当是求个往生,世间百态啊……”老翁也是年纪大了,感慨带着几分身当其境,“行了,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既带你们找到这里,我也不跟你们耗了。”

“多谢带路。”两人躬身拜送。

老翁摆了摆手,随后原路返回,独留二人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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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亚轩对望立碑,看清上面的铭文才终有反应。是师父的冢茔。

刘耀文随他同跪,此处原是仿如遗世般清净,坟前香火却未有断绝。

“师父,亚轩…回家了。”

如果往生不是妄语,那师父是不是早就入了轮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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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那只受惊的白狐再又出现,踱步到这不死树下,只懒散地扫过墓前跪拜的两人,而后倚树蜷成一团白色绒毛,倦慵闲适,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宋亚轩并不做驱赶,百姓供于碑前的品类甚至都是整整齐齐,并无动过的痕迹。万物有灵,或许,是来给师父作陪的。

白狐不愿与人接触,宋亚轩他们也不打扰,在前叩拜,待上一段时间才预备离开。

刘耀文膝上有旧伤,宋亚轩先起身扶他,说:“走吧。”

“去哪?”刘耀文认真问他。

“哪里都好,师父说,要我做天上翱翔的纸鸢。”宋亚轩笑着回答。

半晌,刘耀文反握他的手,“好。”

千百年的岁月,也不过是此刻一隅,盼往生盼来世,都只愿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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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其实不知,丁程鑫是卒于马嘉祺死后的第三年,冬雪将一人一冢盖成一体。

马嘉祺从风雪中来,穿过世俗过往,唤他“阿程”。

丁程鑫最爱马嘉祺,爱他这么称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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