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雪越下越大了。

霍雨浩不会冷，为了应景随便披上披风，帽子周围一圈毛茸茸的沾上抖不完的雪粒。

他无视门口的护卫和侍从径直走向最豪华的房间，桌上的魂导器灯还亮着，钟离乌躺在床上书盖着脸。

关掉灯，坐在床边小心翼翼拿掉书本。霍雨浩听着钟离乌平稳绵长的气息，捏住他的鼻子，捂住他的嘴巴。

“哈哈！”

钟离乌被吵醒，象征性晃晃头挣扎，伸出舌头舔舐白皙的掌心。

霍雨浩感受到手掌一片湿润，顿时咦一声，把唾液都抹到钟离乌胸膛：“脏死了！”

“什么事？”

钟离乌翻身侧躺，把霍雨浩拽下来一起包在被子里，搓着他微凉的手。

极致之冰的体温一直如此，怎么暖都暖不起来，只是不知道动情时这修长的手指会不会也泛着红。

霍雨浩不想躺着，一腾，把被子都掀掉了。他眼巴巴瞅着钟离乌：“阿席能不能陪我做魂导器？别人伺候我不舒服。”

“你想教他魂导器？”钟离乌的眼睛盯着腰带束出来的腰，手里捏着柔软的爪子。那好不在意的样子仿佛是霍雨浩在问他明天能不能多吃一碗饭。

“你答应啦？”

钟离乌拍拍旁边的枕头，霍雨浩顺着他的心意乖乖躺下。

“小家伙，你说该怎么对付叛徒？”钟离乌紧握霍雨浩的手腕，往怀里一拉。应激的，本能的，霍雨浩如触电般甩开，后背和额头冒出无数虚汗。他心头一震，眼前开始出现重影。无数白色的游魂围绕仰着头，他们没有脸，可霍雨浩却有极为强烈的被注视感。

霍雨浩的眼睛变成灰色——他现在还是无法掌控这股神秘的力量，它仿佛属于身体里的另一个人。那个人老是打扰他，让他看到莫名其妙的东西。

奇怪的是，他很安心，好像天生如此。

霍雨浩胸腔里有无数只爪子在挠，他深呼吸调整气息，微笑着不动声色远离钟离乌。

“叛徒当然是杀掉啦！”

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特意问出来肯定有钟离乌的意图，他和蔼地注视着霍雨浩，原谅他所有不敬的举动。

霍雨浩也不记得他怎么出来的，阿席扶着他，嘴里满是药物的味道。想吐，恶心，他躺在床上抓着腹部。里头有一炉火，烧得无数蚂蚁在他骨子里逃窜，四肢奇痒无比。

阿席焦急地询问他怎么样，毕竟霍雨浩是为他才去教主那里。可教主不是最疼爱圣子吗，为什么为变成这个样子？

脖子抓出血痕，霍雨浩呼吸不上来，他的脸色涨红如猪肝，胸腔一股气流无处可去，只能顶着气管一路上蹿冲破理智。

霍雨浩大脑空白，被钟离乌灌下的药从口鼻中喷出，溅一地的水痕。空气中飘散着药草味、血腥味和胃酸的味道。

隐约间脑海中闪过一些人影，一些他从未见过又无比熟悉的人影，可偏偏只要他一靠近就如尘埃般消散了。

其中有个女性的剪影，光是一个轮廓就让人感受到无尽的温暖和柔和，只要躲到她的怀抱里，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能得到安慰。

她张开双臂：“雨浩，过来**……”

她说了一个名称，但是霍雨浩听不到了。阿席不停地往他嘴里灌水，他喝了又吐，吐了又喝：“圣子大人，圣子！你怎么样了啊？”

阿席万分自责，早知道他就不该与圣子走太近，要不是他过于渴望学习魂导器，圣子也不会为了他得罪教主。

霍雨浩和圣灵教其他人不一样，不像邪魂师身上带着洗不掉的腥味，他对待阿席充满尊重和友善，两个年纪相仿的人很快成为私下的朋友。同时，霍雨浩无意识释放的净化之力让阿席周身舒畅，这么多年被邪气影响的偏激也渐渐淡下去，表现出少年人的应有的朝气。

他爬上霍雨浩的床，推着霍雨浩的后背，直到他吐干净最后一口脏污后立马拿来温水擦拭他的脸和手。

“我、我去找教主，我去说清楚！”

阿席转身向外跑，霍雨浩手脚发软，拼出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抱住阿席的腰：“不许去！”

“你信我，跟你没关系。”

不知为何，现在的他听到钟离乌的名字不再是依赖信任，心头会莫名得慌乱恐惧，仿佛有一双大手抵在他的胸膛，随时破开他的肉体将心脏挖出开。

那些人是谁，他脑海里那些人是谁？

霍雨浩瞪大眼睛想到一种可能，一瞬间困住思维的牢笼被击穿，通透感从后脑一路凉到尾椎，惊出一身冷汗。

心脏剧烈跳动，他想，为什么要带他到南方避风头，圣灵教总部不是更安全方便吗？为什么他和火凤会打架，如果他们以前一同在圣灵教生活，钟离乌应该把他们提前离远些住吧。

为什么钟离乌总是试探他，是怕他恢复记忆吗？

如果他本来就不是圣子呢？

霍雨浩抬手，液化的乳白色魂力在他掌心中缓缓流动，散发着干净光明的气息，与周围格格不入。

“雨浩？”阿席反握住霍雨浩的手腕。霍雨浩头疼得厉害，拽着阿席的衣角沉沉睡去。

霍清端坐在会客厅中，比起戴浩他更像这里的主人。抿口茶，毫不留情面审视戴浩的反应。

星罗皇帝沉思片刻，严肃道：“我会全力帮助你们。可你们真的想好了吗，无论是雨浩还是你们三个都饱受人体魂导器的残害，真的要走这条路吗？”

他的反应在霍清预料之内，毕竟这是条贼船。

而吴升就没有这么冷静，他攥紧拳头，红着一双眼冲戴浩怒哄：“霍雨浩还是你的孩子吗！你有这么当爹的吗！他就不该认你，你不配！”

霍十七的惨状在他眼前一遍遍回放，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听见霍十七在求救，在哀嚎。他当亲弟弟疼的、可爱贴心的十七，每天都会缠着他要背背的十七，会偷偷藏饼干糖果分给他的十七，突然啪一声没了，在钟离乌手里死得比一只蚊子还轻易。

霍清手搭在吴升的肩膀上，安抚暴怒的疯狗。他平静地望向戴浩，仿佛他们之中隔着万千沟壑：“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我知道，”戴浩弯下腰，平时霍清的眼睛，真诚平缓道，“我绝对不会放弃救出雨浩，给雨浩报仇，可是你和亚然身上也流着我的血，也是我的孩子。”

霍清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动，他看戴浩的眼神和看一盆花一颗草没什么区别，世间万物皆是异类。

“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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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席以前出现过一个小小的片段，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