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娘，今年冬天不怕冻了。”十六岁的石头摆弄着刚领到的大家伙，把手放在吹风口，暖风吹化少年的心，“那群大头兵不知怎么的，满城发魂导器。”

这大冷天出门一趟咬掉半条命，雪淹到膝盖骨。回来还要脱掉浸湿的鞋袜，用劣质药酒不断揉搓小腿和脚，等有知觉后才用动物皮毛紧紧包裹起来，烤好一会儿火。不然脚会被冻烂，每年冬天都有不少人残疾。

不过他们家再也不用烧柴了。

“日月帝国不是还没发到我们这儿被打跑了吗，谁给的？”石头娘刚把腌肉掉在房梁上，手在围裙上擦掉盐粒。

“星罗给的，新皇帝给的。”石头美滋滋脱掉鞋，热气烘干脚上因寒冷而冒出的虚汗，“娘，可暖和啦。我不睡床了，我要把被子搬过来睡。”    “小孩子家家的，也不怕被老鼠咬掉鼻子。”石头娘笑骂道，手指点着石头的头顶。她的手上有着数不尽的冻疮，每一个伤疤都刺痛着石头的眼睛。他握着娘的手放到嘴边，呼一口揉搓着。

饭都不在餐桌上吃了，石头娘把饭闷在锅里怕冷掉，土灶里还剩下些火星。她用这些火星子点三炷香，插进香炉吗，边插边说：“孩他爹，你就是没有享福的命。你没死在战场上，好不容易退伍回来了，居然冻死在菜地里。你那个菜呀，早就被老鼠给糟蹋光了，要不是你老妇我存了地瓜皮，你就跟你的儿在地府玩上阵父子兵了。”

她絮絮叨叨，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件件讲给丈夫听。“新皇帝挺能干，日月人被打跑了……对，就你那将军。就是他儿子又失踪了，找人

闹了好大动静呢，一天天的不安生。”

    “你说咱北方那么冷，这日月是不是脑子有病老爱折腾咱。也是，他们都干了那丧尽天良的事儿，还有啥做不出来？你说才多久啊这事儿就快翻篇了，上头脑袋里怎么想不晓得呀……那孩子可怜。”

“今天村里来了大人物，村让不让多说。你要是闲着就是看看热闹，顺便找找外头又没有吃的。冷是不冷，家里快断粮了。”

石头娘端着碗坐在魂导器旁边，母子俩边吹暖气边吃饭。石头吃的抬不起头，砸吧这筷子。

她敲敲儿子的头：“这么大声，你想让全村人都知道我们有粮？”

飞行魂导器落地，青年蹲下身子平视两个矮小的孩子,裹紧他们的外袍：“还撑得住吗，霍清，亚然？”

霍亚然点点头，牵着玄老的手。霍清没有回话，他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背对着所有人。

从储物魂导器中掏出一个透明的容器，容器装满营养液，一块粉色的肉块漂浮在其中，散发着微微荧光。他转头看向霍亚然，发动魂技。精神网络能让他们的精神侦查效果翻倍。

“这一片没有。”

霍清咬着拇指指甲，一向冷淡的双眸也蒙上一层灰。他还想往深处走，被王冬儿一把抓住胳膊。

王冬儿微微愁眉，双眸尽是担忧：“你已经跑了三个地方了，休息吧。别着急，身体最要紧。”

“实在不行，我们去找皇帝陛下，肯定能找到的。”

霍清沉默，挣不开王冬儿的手，只能乖乖跟着她走。走到半道时，霍清幽幽道：“他是他，我是我。”

“谁？”

王冬儿一时不是这个“他”到底是戴浩还是霍雨浩。

“没什么。”霍清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另半片大脑在吴升那里，不知道他们研究得怎么样了。”

霍亚然握住霍清的手，两人搀扶着走进帐篷。

帐篷内，身着黑袍者早已等候多时，外披牢牢遮住他的身形，辨不出男女。

“小桃，你还好吗？”玄老看到失踪多年的学生，不由关切心疼。

马小桃脱下兜帽，美眸中充斥着思念，悲伤，悔恨，愤怒，怨恨，无数复杂的情绪融合在要一起强行逼着她吃下。马小桃眼泪一擦：“大家，我的时间不多，我们长话短说。”

就在几个月前，钟离乌回来了，还待会来一个人，说是他们的圣子。

那是她还沉浸在暴虐的破坏欲里，谁来都想喷火，更别提那个不知哪来的圣子身上有她不舒服的气息。不仅是属性的压制，还有精神上，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心头泛酸，难受。

她特比讨厌这个圣子，对面估计也是。两人只要见面就打，打得黑天昏地。打到钟离乌都出来劝架，最后只能放任他们了。

她等级高，圣子武魂更胜一筹，两人势均力敌打得有来有回。也是在打斗中火凤圣女意外吸收了对面的魂力，坐会片刻的自己。

当马小桃恢复神智时，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雨浩，她的弟弟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成为圣子？该死的圣灵教毁掉了她，为什么还要对她的弟弟下手。

更奇怪的是，雨浩为什么跟钟离乌如此亲热。

“雨浩与我和小雅这些被邪气影响到神志的人不同，他是清醒的，但是他不记得我了。自那以后，每次打架我都会偷偷吸收雨浩的魂力，才能撑到见面。”

马小桃闭上眼睛，一滴泪落下，她垂着头。成为邪魂师的事实让她的骄傲千疮百孔，是她一生的耻辱，而自己唯一的弟弟也要遭受这一切这让她怎么不恨。

“钟离乌对雨浩有着特殊的感情，十分纵容雨浩，雨浩对他也是。不知道钟离乌对他做了什么手脚，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马小桃握紧拳头，指尖刺进手心中。饱含着火元素的血液没有被寒天冻结，落在地上形成一朵朵梅花。

她好几次听到霍雨浩叫钟离乌爸爸了。

霍雨浩是真的把钟离乌当做父亲全身心依赖，他看着钟离乌就像看着讨要糖果的小孩子，期盼着包容，爱，与庇护。双眼圆溜溜望着他，祈求不要被抛弃。每次得到肯定答复时，钟离乌都会留着他亲热一番，同床共枕、抱到腿上坐着都是常有的事。

马小桃拿不准钟离乌，他仿佛想取代霍雨浩一切重要的人，成为他世界唯一的中心。

马小桃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她怕时间不够，提前写在纸上：“我知道的所有情报都在这里，我身体里那股邪气压制不住了，玄老再见。”

马小桃依依不舍扭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与凄凉。

她走了。

玄老不忍直视，九十八级的超级斗罗的手微微颤抖。无论是雨浩，小雅，还是小桃，都是他史莱克的孩子呀，为什么都被圣灵教害成了这样。

霍亚然靠在玄老怀里，头埋在肩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爷爷，会结束的。”

玄老一言不发，不舍的拍着霍亚然的背，用魂力护着他。他抱着这个小小的身躯走向外面，陪他堆雪人，陪他搓雪球。那双苍老的眼睛追随着霍亚然的身影，想把他印在脑海里。

“如果可以，爷爷希望能拿我的老命换你们这些孩子，都好好的。”

霍亚然偷袭，把雪球塞进玄老衣领：“爷爷，我们来打雪仗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