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书信

“这小子还是喜欢故弄玄虚。”唐晓翼这样说着，却小心地拆开了信，与靠过来的洛基一起读着。

我的朋友唐：

正如我前面所说，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具体的情况你应该也从紫月他们口中听说了吧，有关当年在海龟岛底部溶洞中的事情，有关伊顿公爵，有关那个草芥的诅咒。

因此在这里我就先不多解释了。还是向你阐明一下我后来在与伊顿的接触中从他口中套来的消息吧。不错，自给了我那枚草戒之后，他偶尔也会来找我，这就给了我套话的机会。

首先，其实在那个溶洞中并不是我们与他的第一次相遇，你还记得我们当初遇见希燕他们的那个疗养院吗？那个院长其实就是伊顿。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似乎他们有着某种可以连接植物并通过它们塑造一个暂时的形体的方法。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很显然已经超出了科学的范围。而那家所谓的疗养院院也不简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家在疗养院的背后，应该有着浮空城的影子。这当然不是凭空推测，是我通过伊顿的言语以及鬼影有关浮空城的情报而作出的大胆推想。这个时候应该做做笔记了吧？我怀疑那家疗养院其实质是为了选拔什么，以那些看似妖异的爬山虎，从那些看似普通的孩子中选出某些“特殊”之人。

在调查过程中我还发现了一些有趣或是说不幸的事，是有关希燕和飞飞他们的身世。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他们会被选入那个浮空城所管辖的疗养院吗？因为他们本就属于浮空城。还是说得详细一点吧，你听说过浮空城的那群科学家提出的人体实验吗？他们妄图通过手术或人工改造基因的方法，制造出体能智力十分出众的“超人”。虽说我是一个唯物论者，但毕竟是得知了二位引导者真实身份的人，对那些超自然事物的态度自是与从前不同。通过紫月他们，我大致了解了一下驱魔族和除妖族后也对其进行了一番调查，结果是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你应该也清楚一部分吧。比如现今支持着协会的驱魔族，比如一直像是与浮空城有联系除妖族，再比如，与浮空城人体实验计划极为类似，曾属于除妖族的“造神”计划。巧的是，浮空城的这项计划也命为“造神”，联系其背后的除妖族，很难不令人多心。

值得一提的是，圣斯丁学园的校长，曼宁·霍克尔，作为在协会与浮空城中皮有声望的破谜者，他也是造神计划的参与者之一，据说他手中也有一个较为成功的实验品，具体是谁，尚不清楚。

话题有些远了。你应该已经清楚了吧？希燕，飞飞和伊戈尔皆为这个计划的实验品，不过，他们似乎算是“失败者”。尽管我很不想承认这点，但他们的的确确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孤儿。他们也自然是孤儿，因为他们是被培养出来的，陪伴他们的只有不断观察记录的实验员。

不论是伊戈尔和飞飞曾处的孤儿院还是希燕口所谓的收养她的“亲人”，恐怕也都是浮空城那边为他们设计的实验场。因为是造神计划的实验品，所以他们才会在某些方面展现出惊人的天分；又因为是失败品，他们身患绝症，命不久矣便是最好的证明。

而对于这个计划的目的，我还尚未猜透。但我有预感，应该不是什么“为了帮助人类发展”之类的理由。在调查过程中我曾有幸见到一名幸存的实验品，当时是在伊顿的暗示下我才有机会见到了濒死的他，那人弥留之际不断喃喃着的诸如“神之劫难”“光明陨落”“神树不存”等词汇，以及他神情中那狂热信徒般的悲伤与怀念令我肃然起敬的同时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联系海龟岛上所耸立的，名为尤加特拉希的生命城以及伊顿留下的那份卷轴，我总有些不详的预感。

后来我经过查阅，发现这些皆出于北欧神话，于是便特地买回了这本《北欧神话论》以备不时之需而时常翻阅。我希望你在找到并读完这封信后也能再次阅读一遍这本书，并试着从中找出或许已在你身边发生的一些事情的关联之处。毕竟你我都清楚，所谓传言，多少还是有点真实性的。而且在诸多传说中，北欧神话最特殊的地方在于其叙述的故事，与其说是神话倒不说更像是一部史诗，是一段关于命运与挣扎的历史。

在我写下这封信的时候麻伊就一直在旁边看着。啊，应该说是红狐。当初取回智慧之书后他便恢复了作为红狐的部分记忆与力量，到现在已经能勉强化形了。他要求陪我一同去赴伊顿约定。如果我们安然生存的话，会给你们传递消息的。到时，可能会由麻伊出面与你们联系。你们应该不至于认不出他吧？毕竟最近我可是一直在听他讲过去你们在昆仑的故事的。

还有，我选择去赴约而非从你身上偷取重明血可不单是为了你，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想从伊顿那里问出是否有其他可以延长人类寿命的方法，如果能出成功，羽之队将不会再处于死神笼罩下了。

当然，如果失败的话，我也不过是先去地狱等着你罢了。

期待与你在地狱相见。

温莎·D·希哈姆

“希燕说她并未看见飞飞或伊戈尔的灵体通过转界之门，更别说温莎了。而白狐也亲口确认麻伊仍在人间。也就是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温莎这家伙算是成功了吧。羽之的大家都仍在人世，不过是情况特殊而无法相见而已。”唐晓翼读完信后，淡淡开口。像是在对身边的洛基说话，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折起信纸将其放回信封，又一丝不苟地把信封封好，这才和洛基一起大致翻着那本被温莎称为“命运的史诗”的《北欧神话论》。

这时便很容易发现，其实温莎所见过的那个实验品口中呓语，确是出自于北欧神话。

“光明陨落”指的是黑暗之神霍德尔因为受到欺瞒而无意间杀死了自己的双生哥哥，作为光明之神的巴德尔，这位象征善良与美好的光之神明的逝去给诸神带来了极大的打击，后又因有人暗中捣乱而使其无法从死神海拉所掌管的冥之九界归来；“神树不存”则为由阿瑟神族的主神奥丁所种下的那棵衍生出九大世界的世界之树因为黑龙尼德霍格的噬咬而倒下，从此揭开了诸神灭亡的序幕；“神之劫难”即为诸神的黄昏，诸多神灵于此陨落，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这部神话史诗的落幕。

唐晓翼翻到最后一页时忽然愣住了。最后一张本该空白的书页上被黑笔随意地画上了一堆凌乱的字符，看上去毫无意义到像是某个人心血来潮一时兴起的恶作剧。但唐晓翼却清楚地认出了这是他幼时与温莎约定好的一种仅他们两个人才懂的暗号，他连忙从一旁的书桌上翻出了温莎过去常用的信纸与羽毛笔，也顾不上其他，开始趴到书桌上逐字翻译起来。

北欧神话已被证实确为真实，起码其中提到的许多神明是真实存在过的。只是大多在传播过程中模糊了因果，混淆了人物，变得与事实有些出入。如果想了解事情的真相，那么清饮下密密尔的泉水，这会带你们了解那段失落的历史。只是切记，潘多拉的魔盒这次可未必能合上。

潘多拉的魔盒……是在暗示我好奇心害死猫吗？真是的。”唐晓翼翻译完成后将笔丢了回去，又将这段话给洛基读了一遍。他起身，眼睛似是无意般扫过桌上由待者在之前送上的两杯清茶：“密密尔的泉水，指的就是这个吧。洛基，你怎么想？”

“应该是，不过那个‘潘多拉的魔盒’的警告应该也并非虚假，还是要谨慎些才是。”洛基沉静地分析着，冰蓝的双瞳在对上唐晓翼那双琥珀色的眼时瞬间明白他的决定。

他们之间的默契能有多佳？从当初昆仑之上相伴多年的白狼与重明再到如今终是相聚的洛基与唐晓翼，千年时光已经将他们之间的情感与默契积淀的无比深厚。很多时候他们之间不需要什么言语，只需一个眼神，一个示意，便能将对方的心思揣摩的无比清楚。

就像现在，洛基清楚地知道唐晓翼的决定——他将喝下那杯茶，去追寻那温莎口中的，有关诸神殒灭的真相。因为这种事情关系羽之，关系温莎，甚至有可能关乎如今他身边人的安危，他不可能后退。

“这种东西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我陪你吧。”唐晓翼端起茶杯的手在这时微微一顿，白发的男孩已一仰头饮尽了茶水，将已经空了的茶杯放回了桌子上。

“你啊……”唐晓翼忽然笑了，那笑容并非平时的漫不经心，反而多了几分无可奈何的意味。他本就生得精致，这一笑莫名有了几分温柔之意，令人不禁有些恍然，给人以他温柔良善的错觉。

温柔良善的唐晓翼向洛基隔空举杯，接着一气饮尽了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