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两人方出宅邸，便见紫衣魇兽臭着脸抱臂挡坐在门前，倏尔展臂拦住去路道：“你们两个没良心的鬼魂，出界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跟我说？”

百里屠苏征询地瞥了眼碧瑶，只见碧瑶直接绕过了挡路之人，背手轻快地说：“反正你养在这里数百年了也出不去，干嘛要跟你说这么多？”

见魇兽气急败坏的模样，百里屠苏不禁莞尔，好心补充道：“并非如此，只是怕你伤心。”

银蜃起身轻跃半仰石上，随手采了株草根衔在嘴里，难掩心绪地嘟囔着：“我固然被禁足于此，但也并非全然无法出去......我生气的是，我绞尽脑汁想了好多趣事与你们打发时间，你们竟是要走了！怕我伤心又如何，如今我白费了力气更是伤心了。”

百里屠苏闻声欲上前安抚，却被碧瑶故意阻道：“你才来几日，不知道他就是这副德行，发副呆喝盅酒就没事了，不必管他。”

魇兽愤而起身，那紫瞳可怜地怒睁，使着毫无气势的少年音啐道：“碧瑶姐姐，你真是没良心！”

“行了。”临息尊者稳步走来，对二人嘱咐道：“人间不比栖迟能纳生魂温养，元灵无法抵御地气侵蚀，长此以往甚至有消散的危险。方才授于你二人的道法定要谨记于心，你二人天资拔群，使不了几日便能学会。届时，我们便立即启程。”

见二人揖手称是，又侧目往那魇兽处睨去，方才还懒散的那人早已安分地立于旁侧，临息不禁失笑道：“你个顽劣的小兽，不让你随行不过是为着你安心守住此地。路途漫漫你能做什么？真到了时机，必然许你自由。”

百里屠苏二人早已行至远处，银蜃远远瞧着，声音竟不起半分波澜道：“您从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即使碧瑶是您义弟之女，但阔别多年，你完全不必因此耗费精力为她重铸身躯。您又为何执意于此呢？”

临息神情变幻，终是沉声道：“她是万人往的女儿，鼻头眉梢都是她父亲的影子，是以令我总想起当年凭虚御风快意江湖的日子。人情世故，你这不出世的孩子自然是不懂的。”

“那么百里少侠呢？”魇兽眼底多了层深意，“这枚半人半仙的魂魄便是师尊数百年来奔波所求吗？”

临息尊者不再多言，拂袖欲走，身后的魇兽却徐徐跪了下来，朝其袍尾深拜，朗声道：“不论尊者此行究竟为何，弟子唯愿师尊终能得偿所愿。”

临息身形涩然一颤，四下里均是一片难捱的沉寂。良久，他终是转身将魇兽扶起，微笑里显见疲惫，缓缓道：“且好好与他们玩乐两天吧。他们是你数百年来唯一与你相伴的人，缘分如此难得，待到踏入人间，茫茫尘世，流水行舟，恐再难相见了。”

紫衫青年再度俯首如木石一般，待他再一抬眸，眼前早已不见临息尊者的踪影。他索性席地而坐，自袖口掏出那把陈旧的酒壶，沉闷地独饮，淋漓之态似是要大醉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