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端午节还没到，紫禁城里就热得不行了，满人最是怕热，皇上看这天热起来了，就立即下旨，先奉太上皇、太后、熹贵太妃等人去了圆明园，皇上的后妃后行。这次圆明园之行，皇上的后妃都在队列之中，宫中主子几乎都走了，就剩下了一些太上皇的嫔妾。

白蕊姬的马车宽敞，把车座拆了铺了厚厚的毯子，连马车壁上也钉了些方方的软枕在上头，就怕磕着了三个没出过宫门的闹腾小祖宗。队伍开拔的时候天微亮，三个小肉包还没醒，等他们醒过来时，看见了车窗外同宫中红墙绿瓦完全不一样的景色，眼睛蹭一下就亮了，然后三个胖崽就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旁人听不懂的婴儿语。

日头往上跑，这温度也跟着往上跑，马车内有白蕊姬、三个孩子和伺候的满心与大乔嬷嬷，人一多，即使在马车一角放置了冰盆，也热得很。大乔嬷嬷赶紧把三个孩子的外衣脱了，只穿了喜庆的小肚兜，三个白白嫩嫩的小肉包，手臂和藕节似的一节一节的，看着喜人。白蕊姬有些受不住热，头晕得很，含了薄荷叶就倚在一旁睡了。

大乔嬷嬷满脸慈爱地看着三个兴奋的孩子，你戳戳我的肚子，我摸摸你的脚丫，口水流得哗哗的，发出咯咯的笑。离得近的马车里的慧贵妃和娴贵妃，听了这奶声奶气的笑声，心里酸得不行，连眼圈都红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白蕊姬强撑着精神到了上下天光，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睡了，满心给她把脉，只是轻微晕车和中暑，休息一下就能缓过来，白蕊姬睡到傍晚霞光满天时才恢复了精神和力气。

“娘娘，来，喝口水。”欢喜见白蕊姬醒了，赶紧端了一大杯水过来，放在床头的桌几上，又扶了白蕊姬起身，“满心姐姐去吩咐人提膳了，嘱咐奴才得看着您把这些水都喝了。”

“嗯嗯，咕咚咕咚咕咚……”白蕊姬早渴得嗓子冒烟了，端过茶碗，就爽快的一饮而尽了。

欢喜接过空了的茶碗，又笑道：“娘娘，皇上下午过来看您了，只是您身子不爽，皇上也不让叫醒您，坐床边盯着您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了。”欢喜瞧着喝过水，脸色红润过来的白蕊姬，神色欣喜地叽叽喳喳。

白蕊姬笑着点头，神色一转：“阿哥们和公主呢？下午有没有闹？”

“没有呢，小主子们今日从马车里醒过来开始，一直到进了上下天光都还在玩闹，午膳用着用着轻轻做的肉糜粥，就睡过去了，如今还在睡呢！”

“他们这精神可真够好的，幸亏现在睡着，不然本宫可招架不住，一个就够闹腾了，这三个一起，本宫只带半天就腰酸背痛了。”白蕊姬叹道

满心这时踏进里屋，“娘娘，您睡了这一觉，午膳也没用，如今晚膳提过来了，娘娘用些子吧！”

白蕊姬扔下之前的话题，彻底从床上起身了，满心和欢喜利落的给她换了身月白色轻薄旗装，编了个辫子，扶着她到桌前坐下，在外头候着的小太监把膳盒里的食物一样一样端出来，都是些清新的菜色，白蕊姬拣了几样吃了，就让撤了。

瞧着外头太阳落得差不多了，白蕊姬搭了满心的手，在上下天光散步消食。上下天光的命名来自北宋文豪范仲淹的传世名作《岳阳楼记》中的诗句“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她住的是“涵月楼”，临湖楼房，是一座两层敞阁，上下三楹，左右有亭，楼后为平安院。外檐悬挂皇上御笔“上下天光”。前半部分延伸入水中，左右两侧各有一组水亭和水榭，用九曲桥连接在一起。白蕊姬站在桥上，感受微风送来的阵阵凉意，“满心，这上下天光景色宜人，亭台楼阁，蜿蜒百尺，赏尽后湖风光，最重要的是本宫苦夏，这一汪湖水可是解了夏日炎热了。”

“看来朕选对了，你果然喜欢这上下天光。”弘历在白蕊姬背后笑着回道，白蕊姬受到惊吓，转身：“皇上怎么来了，也不通报一声，在人背后偷袭。”

“哈哈哈，朕这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妾身真是谢谢您，您那是惊喜嘛，是惊吓好吧！”说完还优雅的翻了个白眼。

“好啦，朕看你这个白眼就知道精神是恢复了。”

“皇上同妾身一起赏赏夏日湖光吧。”

第二日，白蕊姬送走了皇上，才得空听欢喜打听来的各宫的住处。皇上住在九州清晏，平日里处理政事接见朝臣是在勤政亲贤殿；皇后娘娘为了就近伺候皇上选了长春仙馆；娴贵妃选了天然图画；慧贵妃选了坦坦荡荡。剩下的妃嫔除了白蕊姬都是皇后安排的，哲嫔带着大阿哥住进了杏花春馆；纯嫔携了三阿哥住进了万方安和，后宫高位主位都同皇上住得近。嘉贵人和仪贵人同住武陵春色；海常在和婉答应同住映水兰香。

到了节前，内务府和御膳房就是最忙的部门了。内务府忙着给各宫嫔妃送五毒荷包和可以穿戴的虎形装饰，忙着筹备端午当日的龙舟比赛。御膳房则是热火朝天的包粽子，煮粽子，送粽子。

这些日子哲嫔都在向白蕊姬示好，白蕊姬没拒绝也接受，只平淡处之，多过了几天，哲嫔察觉出了白蕊姬的意思，来得便少了，不再殷勤，态度也平缓起来。白蕊姬觉得这样最好，她可不想去苦心经营后宫妃嫔间的人际关系，然后被人家背后插一刀，毕竟利益不同，亲生姐妹尚且反目成仇呢。

没了哲嫔日日转着，白蕊姬带着孩子去太后住的鸿慈永祜请安去了，正好碰上了娴贵妃，见了礼，就抱了孩子放在熟悉的厚毯上。三个孩子在来的路上就醒了，见朵花就笑，露出嘴门口的小米牙，见棵树就指，瞧见了湖水，更是在奶娘的怀里活蹦乱跳，特别是永玚和璟玥，奶娘好容易才抱住了，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白蕊姬见状，狠狠批评了三小只，但是人听不懂，只望着她傻笑，笑得人心软得不行，白蕊姬挣脱不了，奶娘们更挣脱不了，只能是加快行进速度咯。

现在见了熟悉的皇玛嬷，三个小胖崽更加兴奋，永珺直接张开小手，朝着太后的位置，啊啊啊直叫，太后赶紧亲自去了厚毯那儿，把永珺小肥仔抱进怀里，一身奶香扑面而来，而后就是软绵绵，滑嫩嫩的触感。太后高兴得见牙不见眼：“哎哟，予的小乖孙小永珺，心肝肉儿啊。”其他两个见了，也跟着伸手，太后的心软成了一汪水，她的长生去了，她苦了几十年，如今这三个肉团团倒是抚慰了她悲苦的内心，她忙蹲下把三只拢在怀里。

娴贵妃在一旁看了，心动非常，一双水眸跟着几个孩子的动作走，不错眼的看。太后抬头见了，招呼娴贵妃过来，“青樱，过来瞧瞧三个孩子，也给你招招福气，来日生个可爱的孩子。”

娴贵妃听了这话，眼睛分外明亮，但是她极有分寸，看了白蕊姬，见白蕊姬点头了才上前抱起了璟玥。璟玥见一个漂亮的姨姨抱着自己，开心得拍小手，还用小手去抓娴贵妃胸前的玛瑙手串，嘴里叽里咕噜，还转头看永珺永玚。

娴贵妃把脸贴在璟玥的肉脸上蹭了蹭，抬头对白蕊姬说：“也不知昭妃怎么养的，几个孩子又可爱又健壮，如今吃的什么呀？怎么养得这么好。”

白蕊姬笑道：“自我生辰后他们满了八月，便不愿意吃奶了，还是满心提醒妾身，怕是孩子们想吃辅食了。妾身又问了太医和乔嬷嬷们，就开始让下面的人做些蔬菜粥、肉糜粥，炖得烂烂的，他们几个小馋猫进得可香了。后来小乔嬷嬷说孩子还是得喝奶，身子骨会更强健些，可是这几个小肉团就是不吃奶娘的奶。妾身没法子，只能找膳房用牛奶和羊奶，加入杏仁煮了去腥，吃了段时间他们就厌烦了，又加了些时新水果进去，他们才肯继续喝。”脸上都是甜蜜的烦恼，“妾身之前就嫌他们几个太胖了，这样一来更胖了，妾身都不知怎么办了，不让吃的话，能把永和宫的房顶掀了。”

太后一脸嗔怪：“孩子就要胖胖的才健康可爱呢，日后长大了抽条了自然就好看，以后可不能折腾予的乖孙孙们了。”

“是，妾身谨遵太后懿旨。”白蕊姬一脸无奈，太后皇上都这样说，日后三个胖娃娃尤其是璟玥可不要怪额娘没给你们争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