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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嗔的尸体在月光下变得无比清晰，青白色的脸和惨白的月融成了一体，融化成了流淌的液体，成了一滩死水，一点点将忘尘淹没。

在这一汪死水之中， 他失去了自己的呼吸，失去了自己的意识，直到眼前泛起昏黄的光，他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不是在寒山罪林，也没有什么横尸的无嗔。

他依旧是在回风楼中，熟悉的卧房之内。

四下点着灯火，透过层层纱帐，晕出黄澄澄的光，迷离梦幻，将一室的华美布置笼罩于暖光之下。

忘尘撑起身子，拂开纱帐，寻了一杯茶水，喝下去才觉这茶水浓的苦涩，入口却香盈唇齿，喉头回甘。

是好茶，更是细心准备了给他解酒的。

醉酒之前的种种，终于在这一杯浓茶之后，被忘尘回忆起来了。

是了，今天夜里本是他们这三个貌合神离的寒山弟子聚在一起，庆祝迟来的秋祭。在池中亭里，无忧、忘尘和苏怀羽三人举杯共饮，随后便相顾无言。

或许是因为那杯足够香醇，又足够醉人的酒的缘故，无忧喝了半壶以后，跌跌撞撞地要走，忘尘彼时喝了一两杯，虽不至于醉成无忧那般，却也觉得头脑昏昏涨涨，不是很清明。

唯一没有喝太多酒的是苏怀羽。

只是以她的身份与立场，并不合适送无忧回去。况且，她慢悠悠吃着眼前的饭菜，一副还没有吃饱的样子。

四野逐渐变得更加昏暗，夜色彻底笼罩在了池中亭内。

忘尘灌了自己一大口浓茶，终于不再觉得烦热。

“师兄，下山至此，一切可还顺利？”苏怀羽低声问道。

这池中亭三面环水，唯一通向岸边的那一面又幽长曲折。或许是之前无忧曾经吩咐过什么，现在那通往岸边的长长栈桥上并没有侍女候着。四下无人，正是方便了忘尘他们说话。

“勉强算得上顺利。”忘尘极为简短地将这一路发生的事情和苏怀羽说了一下。

苏怀羽看似还在慢悠悠的吃着杯盘里的东西，面上也不显露什么，可是目光中却带着淡淡的担忧：“这一路……都是在走我和阿雪走过的路。这位上神，怕是知道的不少。”

忘尘也不隐瞒道：“她会读心，我也不知道她都从我这里了解了多少东西，但是至少她没有阻拦过我，也没有提过我们的计划。”忘尘将来到恒城，与乱月见面之后发生的事也一同说给了苏怀羽听。

苏怀羽又夹了一口菜：“我本还担心乱月先生之前突然的病倒，现在放心了许多。”她也没有想过，乱月彼时出现在平江城，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预言，更是因为乔翎大夫。

忘尘他们这一路的故事苏怀羽听罢，只生出一股同忘尘一样的无力。不管是上神倾对着他们读心，还是那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黑衣男子，都不是他们这样的力量可以抗衡的。

甚至在苏怀羽的角度看，那黑衣男子一直在寒山，从未离去。

凡人与仙神之间的差距，便生于此。

高高在上者如何看待他们，不得而知。凡人似无根之萍，似撼树蚍蜉，在上者甚至对于他们所谓的计划可能根本就是不屑一顾。

可即便如此，苏怀羽依旧叮嘱道：“师兄你要一切小心。”

“我会的……”忘尘同样也不放心她，“倒是你，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