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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月当空，秋风萧瑟。

忘尘一步一步走在寒山熟悉的山道了。

山路两旁的积雪厚重得像是要将谁埋葬一般。凄冷的夜色中，忘尘听到自己踏在雪地之上的脚步声，千年积攒的落雪发出凄凄呻吟，让人猝不忍听。

漫长的道路的尽头，忘尘看不清，但是却心知那是何处。

寒山之下，无边罪林。

风中似乎有呜咽声传来，低声压抑着，像是怕被人听见。

忘尘的脚步停了停。

他听出那是谁在哭了……

那是……

忘尘忍不住有些颤抖，他本能地想转身，向着反方向逃离。但是他又想去亲眼看一下，去打破眼前的一切。

他不受控制地往前走着，一步又一步。

那积雪越来越深，分明是秋日，却有纷纷扬扬的雪落下，瞬间花白了他的视线。

风猛烈地吹向他，将他束好的长发吹散，又狠狠灌进他的衣袍袖间。

他寸步难行，积雪也终于爬到了他的靴上，在靴子与长裤之间的缝隙中融化，湿漉漉地贴在衣服上，化作冰冷而阴森的一团，像是从地下爬上来了幽怨的魂灵，伸出了手捏住了忘尘的脚踝一样。

“呜——呜——”

风声掠过树梢，发出更加悲伤的鸣叫，已经连在哭泣之人的声音都盖住了。

忘尘在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恐惧。

他在恐惧什么？

自己在恐惧什么？

忘尘想发出声音问问自己，却做不到。

他像是被困在一个身体之中，去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去见证着自己不想看的事实。

“吱——”

厚重的积雪发出悲鸣突然闯进了忘尘的耳朵里，随后，那些风雪，冰冷，与恐惧全都消失不见了。

巨大的圆月笼罩在寒山之上，明晃晃的月光之下，那寒山罪林中如同鱼鳞般林里的小屋在此刻都褪去了颜色，唯有一座，那最靠近寒山之巅的一座，此刻全然被暴露在月光之中。无边月色为它照亮，为它洒下一片死亡的白色。

忘尘在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全身的血液好像随着刚刚的风雪一同冻住了。

圆月的光辉中，苏怀羽跪倒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白衣男子，低声哭泣。

“阿萤……”忘尘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

月光中的苏怀羽似是听不到忘尘说了话，或者说，她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不想看到了。

忘尘觉得刚刚化尽靴袜中的雪水好像冻住了他的双脚，不然为什么他每往前走一步，都觉得万分艰辛？

到了近前，他终于也是月光中的人了。

他看到了。

无嗔一动不动，安静地躺在苏怀羽的怀中。

如果不是他睁着的双眼已经不再映出任何光彩，如果不是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白，如果不是他被苏怀羽抱着的身躯已经僵硬……

忘尘看到有细雪落在无嗔的身上，冰冰凉凉的。

却没有融化。

“师兄……”苏怀羽压抑着苦痛与悲泣，声音都在抖，“师兄……别留下我……别……”

忘尘伸出手，那只手像是苏怀羽的声音一样在颤抖。

他轻轻将手搭在无嗔腕上，好像无嗔是一朵一碰即碎的雪。

什么都没有……

温度、脉搏、灵力……

全都没有……

无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