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论

——那日朝堂上，他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是因为燕国灭亡已成定局，他再怎么挣扎也是无用，亡国之臣能有什么好下场？不如同她一起来鬼界。

但他是人，在鬼界也不过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但若是杀了凶兽，再回人界，那他就是英雄，是救世主，是仙人。这地位，不比在鬼界强得多？

所以，她是被他算计了，被他利用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他敢把手伸到她身上来，就活该等着被灭！在朝蒙来之前，她的手已经握住了他脖子，那么细，一掐就断了，不过她又反悔了，既然他想站得高，那她也不介意让他摔入泥潭。

他敢同她玩暧昧，那出了宫门，他就是被厌弃的小倌；他端得可怜唬人，那出了宫门，他就是众鬼眼里的鲜肉。多好，他这条命，还能玩许久呢。

朝蒙瞧见尊主如此阴翳模样，冷汗直掉：公子这是怎么惹到尊主了？

*

不多时，沐芳回到涟漪楼，折腾半天有些乏了，同手下吩咐了几句便回房，原本困倦的大脑在打开门的那一刻顿时清明。

“你怎么在这儿？”

男子放下手上的茶杯，直楞楞的盯着他，说：“等你。”

这位正是北域域主宋池。沐芳转身关门，在手搭上门架时，发现自己竟在微微颤抖。“真没出息”他对自己说。

“是在下怠慢了，不知域主突然造访所为何事。”沐芳尽量让自己的表现得很平静，甚至行了个标准的鬼民对域主的大礼。

宋池刀削似的眉毛蹙起，声音端得正义凛然，毫无私心：“鬼王心思深沉，不是你的好归处。”

沐芳不解的看向他，旋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嘲一笑，还是问：“域主此话是什么意思？”

见他明知故问，宋池油然而生一股怒气，说的话也带上了刀子：“沐芳公子七窍玲珑心，在鬼王脚下亦能过得风生水起，怎么不知我是什么意思？”

“域主这话说得好生奇怪，您又如何知晓在下的心思秉性？在下又如何猜得您话里的意思？”

宋池倏地重拍桌面，按下站起来的冲动，待茶盏中的水不再晃动，他也冷静下来，低声说：“以色侍人终不得长久，何况是鬼王，我只希望你能好自为之。”

“以色侍人？好自为之？”沐芳是笑着说的，却给人一种悲凉的感觉，“不想域主竟对在下有如此评价，如此倒是难为域主到此来同我这种人说话了。”

宋池的眉头始终没有放开，眼前这人同当年一样，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你……”

“在下这屋子，当不起域主到临的荣光，还请您移步上别处去。”

“沐芳？”

“来人，送客。”

仆役立即进门，态度恭敬的对宋池做了个请的姿势。宋池眼里有怒意，有不解，还有微不可查的心疼，不过沐芳没有分给他一丝多余的目光，是看不到的。

待他出门，就听得沐芳清冷的声音：“我乏了，今日若没有十万火急的事不必同我禀报。”

仆侍道：“是。”

宋池最后再看向房内，那道身影侧对着他，比当年要清减了些，侧脸上不再是以往温润的笑意，而是一片冰冷。他终于还是提起步子，往楼外走去。

门内，沐芳颓然似的闭上眼，双手微颤，立在原地许久。

次日傍晚，顾云卿才从昏睡中醒来，不过于他而言，睁眼或闭眼都是一片漆黑。

撑着床榻坐起，感觉房里并没有他人，便开始回想那天的始末。

先是莫名其妙的换了个地方，那地方的煞气重得很，应该是关了什么凶兽，后来，好像被尊主瞧见他用术法了，当时……他好像还挺厉害的样子。想到这，他不由得轻笑起来，不过一下就止住了，这一笑又动了胸腔，扯得生疼。她当时，似乎生气了……

“公子，您醒了！”

他识得这是朝蒙的声音，便随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这么一说话，才觉得嗓子干得厉害。

“酉时了，公子昏迷了十来个时辰，如今可需要什么？”朝蒙的动作不甚自在，还有点躲躲闪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