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庄重肃穆,不时有人前来吊唁,昨日还在世间的人今日已躺在冷冷的棺木里。白烛长明,是亲者对故去之人无声的哀思。
白夫人由丫鬟搀扶着,跪在灵前哭泣。
白珊珊身披素衣,不着一饰,跪地叩拜。
楚天佑亲为白清宇上香,后于灵堂外静候。
世事无常,人若尘露,朝夕之间,沧海桑田。
枝头繁花不理人间悲喜,犹自绽放,楚天佑立于枝旁垂眸叹息,再抬眸时,便见白夫人携着白珊珊跨过灵堂的门槛,向他走来。
白夫人面色悲戚,白珊珊泪盈于睫。
楚天佑亦移步迎上去。
他暗暗地将目光落到白珊珊身上,耳边传来白夫人的声音。
“楚公子,珊儿的父母故去,按礼说,她的婚事应由她伯父做主,可惜世事无常,如今她伯父也...”握住一旁白珊珊的手,转首看向她,“我一孤孀也不便沾染喜事,所以这婚事还是由珊儿自己做主吧。”
白珊珊无话,只是点点头。
白夫人从腕上撸下一只玉镯放到她手中,“珊儿,伯母和你伯父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虽说有些私心,但也从未想过去害你,你不说,伯母也知道你与楚公子今日因何而来,这只玉镯,就当是我为你准备的贺礼吧。”
楚天佑看着递到她手中的玉镯,此镯质地细腻,晶莹剔透,通体黛紫更显华美尊贵。
只一眼,他便知价值连城。
白珊珊摇首推辞:“伯母,这翡翠玉镯是您的陪嫁首饰,珊珊不能收!”
“珊儿,你收下吧,我与你伯父膝下无女,唯一的儿子就是你表哥,他在伪国主叶洪时期入朝为官,因叶洪昏聩与奸人挑拨而含冤去世,”白夫人说着又流下两行清泪,“珊儿,你若是有心,不求别的,只求你以后能记得常来看我。”
“伯母,珊珊一定会来看您。”白珊珊说话时,一滴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
“珊儿...”白夫人揽住白珊珊的肩背本想安慰她,或许终是悲不自胜,拥在她怀中陨涕。
楚天佑不禁伤感,暗中唏嘘,面对人间生离死别,他也不知该作何安慰。
良久。
白夫人缓缓放开白珊珊,止住哭泣,让身边丫鬟褪下白珊珊身上的孝衣,又为白珊珊抹去脸上的泪痕:“珊儿,你去吧,”又转首嘱咐楚天佑,“楚公子,珊儿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
楚天佑的目光恰好落入白珊珊如含秋水的眼眸里,丝丝温柔在眼底化开,他面向白夫人时郑重颔首:“白夫人放心。”
白夫人颔首,又用帕子抹了抹泪,后吩咐道:“去送送小姐与楚公子。”
身后的丫鬟微微福身:“是,夫人。”
丫鬟正要上前送二人离开时,白珊珊突然开口:“伯母,珊儿想为伯父守灵,尽一份孝心。”
“珊儿,不必,你有这份心,你伯父在天之灵已倍感欣慰,”白夫人拉起白珊珊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唯愿他日你与楚公子大婚,记得寄一纸锦书来,我与你伯父定为你同喜。”
说话间,白夫人又将掌中柔荑递到楚天佑手中。
楚天佑莞尔,见柔荑的主人低眉含羞,小晕红潮。他心下欢喜,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白夫人含笑道:“楚公子、珊儿,你们去吧。”
——
翠儿将二人送到白府门外后,微微福身告别,方欲离开,却不想被楚天佑唤住。
“楚公子,请问您还有何吩咐?”
“翠儿姑娘,恕楚某冒昧,敢问白老爷突然去世,是因何故?”
白珊珊忽然转首,与楚天佑四目相对。
翠儿心底一惊,见这位俊秀儒雅的公子在轻摇折扇间似能洞悉一切。
“翠儿,刚才当着伯母的面我不好问出口,伯父身体向来安康,一夕之间猝然离世也不得不让我心生疑窦。”
翠儿见白珊珊发问,犹豫片刻,又环顾四周,发现众人都忙活着并未注意到他们,她上前一步,轻声道:“老爷是因为喝下范公子端来的红枣山药粥后,毒发身亡。”
“什么?”
白珊珊不禁轻呼,又对上楚天佑的眼眸,二人眼中皆是震惊之色。
翠儿压着声音:“此事夫人不让外传,恐人笑话,公子与小姐今日离开后,切莫再提。”
“姑娘请放心,”楚天佑温和一笑,又对白珊珊道,“珊珊,走吧。”
白珊珊颔首应是。
蓝天白云下,阳光柔柔地洒落,粉衫蓝袖相接,长发青丝缱绻,他们共同走在阳光下,走在斑驳树影里。
春风十里,远不及公子眉间柔情一点。
“郎才女貌!”翠儿遥望轻叹。
——
二人上了马车,原路返回。
路上,白珊珊神色黯然,一言不发。
坐在她身旁的楚天佑知她闷闷不乐,他放下折扇,轻握白珊珊的手:“珊珊,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活着的人应带着所爱之人的希冀,好好活着。”
“天佑哥...”白珊珊靠上楚天佑的肩头,声音低低传来,“伯父死得不明不白,他离世当日,因婚嫁之事我曾与他起了争执,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我,伯父才...”
“珊珊不必多想,”楚天佑轻揽白珊珊的腰背,温声开口安慰她,“你离开之后,白清宇才因范序新端来的那碗粥而身亡,无论这其中还有何文章,责不在你。”
白珊珊突然抬首,正对上楚天佑的眼眸:“天佑哥,是不是你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伯父喜爱范序新,且意图将我许配给他,这应该正合范序新心意才对,可为何他会无端将伯父杀害?”
楚天佑目光渺远,双目微敛,他的珊珊所言,正中他心中疑惑。
“或许,我们所看到的,未必是真相,”楚天佑收回目光,细细描画白珊珊的眉眼,“珊珊,此事你不必再费心思索,此事既已通报官府,想必官府定会查清缘由,绝不会让你的伯父含冤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