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竹影斑驳之间，少年天子似是冲动，似是坚定，半梦半醒之间说了这些话出来。明兰一瞬间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我知道阿远不愿意让你陷入宫中，可我不想看你被人欺负。我想给你最尊贵的地位，想让天下所有人都仰望于你，听你的命令行事。我不敢保证永远，可我想说，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保你顺心如意一天。”

少年目光真挚而又温暖，像是黑夜中最亮的那颗星星，一下就突破了盛明兰的心防。

“我家世低微，才薄德浅，配不上的。”

明兰低头答道。

“配得上的！”

赵曙向前一步，固执的抓住了明兰深藏于袖口之下的双手。明兰一惊，朝后撤了半步，想将双手抽回来，没抽动。

赵曙的眼睛亮得惊人。

“我年少之时，就被内侍从家中抱出，辗转多次，来到宫中，寄人篱下，被迫看人眼色过活。”

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明兰竟鬼使神差的任由赵曙将自己的手握住，听着面前的少年天子不紧不慢的说了下去。

“先帝无子，朝臣宗室逼迫先帝认子，他虽短暂同意，将我接入宫中，却一直没有歇下再生儿子的念头。我自年少之时起，就过着过了今天没明天，永远不知道明天自己是否活着的日子。”

说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

“我们这样的人，有父母兄弟，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你比我幸运些，至少还有一个真心待你的阿远。我知道他的心思，也知道你的心思。自古女子讨生活极为不易，你喜欢自由，我便给你自由，你喜欢选择，我便给你自己选择的权力。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不允许任何人强迫你做出任何事。这个承诺永远有效，这不是天子对郡主的承诺，而是阿英对明儿的保证。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愿意到我身边来吗？”

“你会欺负我吗？”

良久，明兰才冒出这么一句话。

“怎会，你是我想捧在心里的人，我欺负谁也不会欺负你的。”

赵曙笑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

“不过，阿远要是欺负我，你可得站在我这边，给我撑腰啊。”

明兰叹了口气。

“哥哥会不高兴的。”

她这话便是答应了，赵曙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只觉得自己有生以来从没有这么高兴过。他慌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刚才大胆握住明兰双手的胆子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你这是答应了？”

“不然呢？”

明兰翻了个白眼。

“三年，五百多件礼物，我的映月阁都快摆不下了。阿英，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我只是害怕......”

“我小娘嫁给我爹爹许多年，生了一子一女，虽然弟弟早夭，我却在祖母和哥哥的护佑之下平安长大。我阿娘为我爹爹进了两次鬼门关，最终却换来连家庙都不得而入的下场，男儿凉薄至此，叫我怎能不心寒。还有哥哥，他原不用这么拼命的。他才二十岁，却落下了一身的伤病。”

“我不想让盛大人得到从我这里得到一星半点的好处，可以吗？”

明兰仰起头，倔强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