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觥筹作响，环佩叮当。

盛家的晚宴进行的有条不紊。

在盛清远的有意安排下，赵曙成功的混进了盛家的席面上。王若弗虽不明白这大好的团聚日子，儿子为何要带朋友回来。但来了都是客，她又一向宠爱幼子，自是都由着他。

男客这边由盛紘坐上首，其余人相陪。新皇登基，盛紘作为尚书台的官员只在大朝会上远远见过新天子一面，此时自然料想不到，这位本因高居禁中的官家此时此刻居然在自己家的席面上。

而赵曙呢？

得偿所愿给明兰亲手送了礼物，此番出宫最大的心愿已了，其余诸事他便都不太在意了。反而开始好奇的打量起席间的各色人等来。他经历特殊，小小年纪便沉浮在权力中心上下，如现今这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场景，与他而言，却是从未经历过的。更何况，自先帝以来，皇室人丁并不兴旺，他又是过继而来，仁宗一直盼望着生个亲子，对他自然是没有什么亲情可言。

“阿远，你家人丁兴旺啊。”

赵曙不免拉着盛清远感叹了一番。

“仰赖陛下之福。”

盛清远眼皮眨也不眨，开始说冠冕堂皇的官话。

“促狭！”

赵曙笑骂了一句，便不再拉着他多言。他明白盛清远的顾虑，更隐约的明白他与他堂上的那位父亲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和睦。此时心情大好之下，决定不与对方计较，好好看戏，好好吃饭。谁料仅仅只是愣神了一会儿，面前便传来拍桌子的声音。

“放肆！你如今是仗着有了靠山，便到你老子面前拿乔了吗？简直岂有此理！”

赵曙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几乎没有反应过来。盛紘是疯了吗？当着他这个外客的面，公然教训起未出阁的女儿来了。

只见明兰端着酒杯定定的站在盛紘面前，任凭对方暴跳如雷，也不多话。坐在他旁边的盛清远霍然起身，走到盛紘面前准备说句话求情，却不知道哪里刺激到了对方。盛紘猛地抓起面前的一个茶碗便向盛清远头上砸去。

“混账！”

“阿远！”

“哥哥！”

在场众人几乎齐齐变色，那茶碗不偏不倚砸中盛清远的额头，瞬间就有鲜血自额头之上流出，远远看上去甚是吓人。方才还一派镇定的明兰此时早已慌了颜色，慌忙从袖中掏出手帕来为盛清远擦拭。赵曙只觉得一团无名之火从心头而起，烧的他几乎要当场失态。

“都是你这个逆子！若不是仗着有你做靠山，她怎会如此！你把盛家的风气都带坏了！”

“父亲！乌鸦反哺，羔羊跪乳，孩子孝顺母亲乃是天道。这是天理！明儿没有错！我也没有错！父亲您听信小人之言无端将卫氏的灵位移出家庙，就不怕儿女与您离心离德吗？”

盛清远不卑不亢，说到最后几乎是吼着说出后半句话的。明兰眼眶中的泪一下就落了下来，却仍强忍着不在盛紘面前露怯。赵曙远远看着，恍惚之间好像回到了幼时。

曾几何时，举目无亲，满目疮痍的自己好像也是太阳底下跪着，接受着皇帝派人来申饬。

是因为什么来着？是少小离家，还是母亲去世来着？

赵曙有些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