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儿正在凝和堂的小库房,指挥丫鬟婆子拾掇东西。
她身披狐裘,白狐皮子略显厚重,徜儿包裹其中,玲珑小巧、玉雪可爱。
周生辰眼看着她恋恋不舍地摆弄丫鬟掌心一套翡翠头面,朱唇直撅上天,他不由得窃笑。
周生辰徜儿忙活什么呢?
周生辰这般人仰马翻?
周生辰笑问。
闻言,徜儿失惊。
她回眸,这才发觉周生辰立于身后。
刘徜你走路怎么不声不响的?
周生辰自丫鬟手中接过翡头面。
这是去年年底他无意自关外得来的一块翡翠,足足蹴鞠大小,色泽鲜亮、玉质通透,他着人打造了头面赠予徜儿。
整整二十八件首饰,钗、簪、坠、钿兼而有之,光彩照人、价值连城。
周生辰从没见你戴过这东西。
周生辰心知徜儿乃欲典当了翡翠头面,他不免叹惋。
刘徜这里穷乡僻壤的,什么场合值得逮这么贵重的东西?
刘徜压得脖子怪疼的,反倒叫人笑话奢靡。
徜儿心直口快。
周生辰一噎。
他停顿片刻,继而正色:
周生辰你倒是舍得,也不见心疼的。
周生辰然则,府库当中还有银子,虽然不多,赈灾也是够了,尚且不用你典当私产。
此话一出,徜儿停下手中活计:
刘徜我自是知道。
刘徜不过,这不是惯例么?
周生辰莫名其妙:
周生辰什么惯例?
刘徜国库不充盈,每年冬日京郊闹饥荒,阖宫上下都要捐东西出来设粥棚的。
刘徜怎么……
刘徜西州没这个惯例么?
刘徜可以不捐东西么?
徜儿瞠目结舌。
闻言,周生辰哭笑不得。
他原当徜儿聪明能干、心地纯良,谁知她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仿佛一张白纸,任由身边人执笔,描绘丰富多彩的图样。
正如古语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久入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
宫中有此惯例,怪道徜儿慷慨解囊。
此前西州并无女眷,是以并无这般惯例。
然则,此事不是坏事,以此为鉴亦非不可。
思及此处,周生辰情不自禁抬手,揉一揉徜儿微乱的细碎额发,温言哄劝:
周生辰有。
周生辰怎么没有?
周生辰自是要捐东西的。
周生辰只是贵重之物便罢了,一表心意就是。
旋即,他后知后觉地觉察,她竟未曾躲避,任由他微凉指尖触及她柔软发顶。
周生辰不免心痒。
少女抽条新柳似的窈窕身姿复又浮现眼前。
周生辰自责。
他连忙别开视线,不敢直视徜儿一双清澈见底的杏眼。
他转身,双手拘谨背在身后,玉面红霞欲盖弥彰:
周生辰徜儿可愿去瞧瞧你出钱开设的粥棚?
徜儿兴致勃勃:
刘徜皇叔要去粥棚么?
她兴高采烈:
刘徜晓誉姐姐道是灾民进城,外面骚乱,不叫我出府呢。
刘徜皇叔若是去粥棚,我自是要跟去瞧瞧的。
周生辰驻足。
皇叔。
方才乃是婚后头一回,徜儿称呼他皇叔。
原先她压根不愿正眼瞧他,眼下倒是改观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