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一直低着头，走到了一间屋子里，这屋子是用最后剩下的一两银钱中的一半置得的，三个人处一块儿就挤得慌，陪伴他多年的嬷嬷头上还是簪着通体为乌木，尾端点了一颗珊瑚的发簪，把他送到了之后就走了，走了就走了，也不能强求，过分的是，这位嬷嬷顺手把最后的一点银钱都拿走了，一点都不慌张，就像是本来就是她的一样，他看到了，却什么都没有说。

屋子里就剩下了两个人，他看着我，苦笑了一声，说：“都这样了，你还不走吗？”

我说：“回公子的话，小的不走，小的的命是公子救的，从被公子救的那一天起，小的就是公子的人了，公子走到哪里小的就跟到那里。”

因为当时生怕他不要我，所以就回的特别的恭敬，他看了一会儿，笑了，说：“那随便你吧，我以后也不是什么公子了，也别叫我公子了，就叫我元龙或者杨硕吧。”

“好的，元龙。”我点了点头，“我们现在怎么办？”

元龙婆娑着长命锁，这是最后一个值钱的东西了，他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到今天这样的时候该怎么办，我总是觉得爹爹很厉害，我就算没有考取功名也可以安安稳稳地度一生，就是孤独了一些，平阳县是东都，一个商贾人家的孩子在一群达官显贵的里面，就是最低下的，可那个时候想着他们的爹爹入朝为官，都说伴君如伴虎，除了暂时的地位高一些，可以趾高气扬一些，到最后也没有我家安稳，后来出事了，我又一门心思在科举上，也没有想过，万一考不中该怎么办。”

那一瞬间，我特别想保护他，以前，都是他在极力地维护我，让我一个毛头小子在杨府活得有模有样的，我说：“我有办法挣钱，我挣钱养你。”

他茫然地看了我一眼：“你有，什么办法？”

我说：“你忘啦，我以前就是生活在这一块的，我知道在这里怎么活下来的，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把钱带回来就好。”

他说：“不用我做什么吗？”

我说：“不用，你先适应适应这里。”

然后我就出了门，往后，我无数次在梦里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带他一起走。

那间屋子的旁边，是一家寒酸的酒楼，酒楼旁边照旧配着一栋天香坊。

我走到了那条和闹市区接壤的大街上，时隔多年，那一出出的杂技还是那样，未曾改变，抱着孩子哭的，拿碗跪着的，说着万年不变的话。

我吼了几嗓子，有人的注意力渐渐转向了我，我拿起一支树枝，开始舞剑。

或许是看腻了倒立，胸口碎大石，这舞剑见着新鲜，不一会儿地上就有了一个一个的铜钱，比我记忆中讨饭来的钱快多了。

一个时辰之后，市场中的商贩收起了一筐筐空了的篮子，人群也渐渐散去，第二天才会再热闹起来。

我弯下腰，把铜钱一颗一颗地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