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念性子最为不羁,自金家灭门之后,更是无法无天,仿若这硕硕朝堂,能让她高看一眼的,便只有那皇座上的王上瑶姬。
司幽被其气了够呛,马车行至府门前仍未有所消解,刚入府中,便处置了两个不长眼的下人。
司幽夫人呢?
管家立刻战战兢兢,老实垂首回道:
管家刚刚请了戏班子入府,正在后堂听曲。
便连管家也不由得为闵玧其捏了把汗,他进府七年,还未见过自家主子有过如此大的脾气,这相夫人怕是要撞在枪尖上了。
离得越近,戏曲声越为清晰,司幽本就因着戏子之事生了满肚子的闷气,此时越听便越觉是对自己今日的讥讽。
戏子……
莺歌燕尔,卖唱为生,又岂能登大雅之堂?
闵玧其相爷回来了?
还不待她发怒,闵玧其却早已笑着迎了上来:
闵玧其相爷今日回来晚了些,本打算等你一起听戏的。
她记忆里的花颜,从未如此笑过,仿若那战战兢兢的每一步,都要担着沉重的枷锁,不得解脱。
花颜美则美矣,美人在皮不在魂。
也只有脱去了那官妓的名头,才仿若重活了一世。
而如今,花颜已死,她身旁便只余下了闵玧其。
司幽朝中事忙,耽搁了。
司幽听的是什么?好听吗?
闵玧其好听,就是太过凄凉。
司幽那为何不换首曲子?
那漫天火气,便如秋风过隙,了然无踪。
犹记得初遇时,他亦是弹着最为凄楚的曲子,美目低垂,掩不住眸中荒凉。
只不经意间扫过一眼,她便陷了下去。
她为那高高在上的左相,他却只能为妓。
若非是爱极了,又怎会去冒世间大不违?
自古烟花不入宫闱,官妓终身不赎。
或许,那玩世的柳将军不无道理,说到底,都是他在多管闲事。
当今的青玥早就不同当初,女子为政,规矩早已大乱。
便是守,又能守得到何时?
戏台上的戏子,还在咿咿呀呀唱得起劲,曲子却时不时要逗人发笑。
司幽抬手与闵玧其握在一起,好似那撩心的怒意不曾来过。
她从未在意他曾经身份,也未在意他为妓时做过什么,又对谁曲意逢迎?
正如此时之形式,花颜已死,流言亦不过只是流言……
三日后, 戏子进了京都。
长街上的百姓等了三日,终得见那魅了一国之君的尤物到底是何般样子。
柳无念奉命接他入宫,只一眼便觉他像极了那魂归黄泉的金泰亨。
结香有劳将军。
淡漠如斯,却又与他怯懦的性子天壤之别。
柳无念你……
她很想问上一句,你认不认得有个姓金的小子,他与你长得一般无二。
话至嘴边,却只被淡漠的打断:
结香奴家结香。
柳无念结香……
她便只能讪讪地笑笑:
柳无念真是个……好名字。
她的恭维也不过换来一句冷嗤:
结香将军这马屁倒是拍得响亮,只可惜,这名字王上她不喜欢。
一路,那个叫做结香的戏子始终目视前方,未有半分斜视,也未曾留意到有谁在他看不见的位置,悄然抬手抹了一把眼眶。
愧疚与亏欠,在这人出现之后变得愈加强烈,迫使她总忍不住想冲上前去问个究竟。
可这毕竟只是相像罢了,世间相像之人千千万,瑶姬她最为厌恶金泰亨,又岂会是他?
况且,他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