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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知难而退

不是微光(双城之战Marcus同人)

人的很多痛苦无法诉说,许多人的举措无可奈何。

码头遇见的那个男人,岁月的皱纹爬满面庞,染着纯黑的头发,不畏强权,不惧死亡,揣着即将被捏碎的正义梦想,不知死活或是早有预谋地答应在凌晨三点赴约。

你时常能回想起他的疯笑,臆想出他死后被抛尸水沟的模样。

反派杀死英雄前,内心毫无波澜。

你的情感波动得还没以前出去打猎的时激烈,马库斯和菲特给鹿去扒皮的时候你内心还会祝福它早登极乐,但如今只想着怎么除掉埃里克森更高效利落。

“怎么心不在焉的?”

马库斯的手伸入你披散的发丝深处,轻抚你的脖颈。他望着你心神恍惚的眼睛,暂停了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吻。

难得清净的午休,反锁的警长办公室里。你半推半就地被按在镶金边的警长办公椅上,在不合时宜的场合享受不合规矩的罪恶的共鸣快感。

也许是马库斯天生气盛,热衷一些狂妄的爱,他以前一直绷着正人君子的模样,估计累的不轻。

也许是你和他都想明白了,行走在刀尖的叛徒随时可被夺去生命,干脆及时行乐,谁知道你们还能再亲热几次?

“我脑子想的都关于你。”

你反手扯过他的衣领,暂时摒弃对他的恨意,无比珍重地继续嘴对嘴地诉说你不可名状的复杂感情。

百叶窗遮不住正午的暖阳,刻意营造的昏暗中,一缕阳光打在他的侧脸。

神魂颠倒中,他解下纯白的贝壳纽扣。

马库斯短暂地抬起嘴唇,说:“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吻我。”

你望向他略微颤动的棕色瞳孔,潮红的耳尖,回答道:

“第一次,但不会是最后一次。”

办公桌随着二人的协奏颤动,其上堆叠成山的卷宗档案跌落在地,黑胡桃木的桌面垫上他的外套,并不寒冷,仍能感知到他赤裸的后背上陈年累月的旧伤疤。

他的双手环绕你的腰身,摩挲着你曾经与他并肩作战时留下的弹孔。马库斯还是感到愧疚,没有再给假死的犯人补枪,让他最厌恶的祖安人伤害他最爱的人,留下刺眼的记号。

沉浸在无可保留的原罪里,现实残酷,即便如此依然相爱。

共鸣产生的快感,快感恒生的无奈。

“我爱你。”

他总是用这句话作为开场与谢幕,前后呼应。

“我也爱你。”

就此结束,时间不早了。没完成的遗憾只能留给以后,最后以不加掩饰的拥抱作为句号。

整理好衣裳,帮他系上打在腰间的皮带,等待脸颊上的红晕消散。

“我一会儿出去走走,晚饭前回去。”你握着他丢在桌上的警长徽章,迟迟不想别在马库斯的胸前,仿佛它是马库斯的“禁魔石手铐”。

马库斯换了件新外套,原本那件的溅上了见不得人的痕迹。他接过你手中的勋章,熟练地戴在胸口。

“我一听你说‘出去走走’心里就打颤。”

你笑笑:“我还说今天晚饭前回来。”

马库斯侧身,从上锁的抽屉里掏出一把新配的钥匙,“这是我们家的钥匙,别弄丢了。”他特地强调着“我们家”,语调重得生怕你听不见。

“好,我不会弄丢‘我们家’的钥匙。”

你总觉得这场景在梦里见过,熟悉又陌生,像复习两年前书本一样。

他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只是他忘了,你也没记起。

简短又庄重的告别后,只披着警服外套的你在众目睽睽下拧开咔哒作响的上锁门把手,瞥一眼装作若无其事实则嚼人舌根的同事。

距离和艾德里安的赴约不到四十八小时。

独自一人,没心情欣赏午后街景,你直奔临近祖安的破旧公寓。你的门板前两天被赛维卡一只手捣碎,如今向外敞开,屋里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却被发现可乘之机的邻居们搜刮殆尽。床垫被子卷着蕾娜的怀表还有马格尔他们送给你的鲨鱼玩偶,窗台上的仙人掌就连那两颗没吃的樱桃……都不见了。

这公寓楼一向“民风淳朴”,你早已料到这结局,有些释怀,不觉愤怒,弄丢了挚友的遗物,倒像是卸下来沉重的负担。

人不在了,留在几个物件只能伤春悲秋;魔法被锁住了,留着遗物也不能再召出可能拒绝与你相见的鬼魂。

只有马库斯赠你的手表还环你的手腕上,轻微跳动的齿轮提醒你

——和艾德里安的赴约的时间越来越近。

你走向长着青苔的漏水浴室,从水箱里掏出藏着的上一个租客遗忘的锋利十字兵刃,被防水布和胶带缠了不止四五圈,没有生锈,黑与银交织的兵刃杀气逼人,被它捅过后的伤口根本无法缝合。你的腰间还藏着从马库斯办公室“借”来的子弹充沛的老式手枪。最后,拆封刚刚从楼下小贩手里买来的香烟和火机,拿走几支烟,冲进下水道,再取两根,填充上上位租客自杀没用完的粉末毒药。

经商世家的母亲曾在商业联姻的交际舞会上告诉懵懂的你:

“如果一个人接受了凌晨三点的约会,那么他必定渴求合作,或者他亦心怀鬼胎。”

一个活了五六十年的男人,还是个深知世事险恶的记者。即使他那日烂醉如泥,也得怀疑他在演戏;即使他像个愚蠢的莽夫,给你展示马库斯贪污的证据,也得怀疑他欲擒故纵。

怀揣正义的记者经常拿着长枪短炮对峙社会黑暗,他们甚至每隔几月写一封遗书,在死后把自己笔下的一切公之于众。

对付这类人,你怎么准备也不为过。

你坐在公寓内仅剩的破板凳上,转动着手腕上的禁魔石手铐,紧闭双眼 深呼吸保持冷静,头脑飞速运转。

失去魔法,以你的体术,如果面对一个同样有所防备的中年男人,没有十足的胜算。

那如果他并非一人,而是多人埋伏……早有准备,活捉警长贪污的人证……这些记者疯子为了敲开真相会不惜所有。

即使杀了他,也防不住他提前写好的定时公布的文章。

……

你的思绪止不住发散,事件的分枝如杂乱的榕树根须,交织繁杂,每一步都向着更坏的结局。

假如你一去不返,马库斯也得接连着遭殃,如果马库斯被清算,那么希尔科也不远了……

希尔科?

希尔科!

你最大的宿敌,

与马库斯之间默认“上下城互不干涉”条约的祖安教父,心甘情愿奉上打破条约的罪犯,有个被父女情牵绊的软肋。

如果触及这位“祖安之眼”的切身利益,那么他会心甘情愿地维持上城与下城的微妙平衡,希尔科不会甘愿看着他的大楼坍塌。

睁开你犹豫但坚定的双眼,披上长及脚踝的斗篷,戴上呼吸过滤器。

就当是互惠互利,

就当是为了马库斯,

就当是为你自己的生活,

该去见见千刀万剐的希尔科了……

故技重施,你混入换班劳工的队伍,登上老化严重的无人管理的升降梯,就如害死蕾娜那天,拆穿马库斯的谎言那天。

这座地下城比你上次见它时候还要病态艳丽,糜烂的灯光,繁华的危楼,燕尾西服的人伴着粗糙的机械改造肢体,瘦弱癫狂的乞讨者……

这不是你第一次去祖安,但是你第一次主动寻找希尔科。

你本以为自己会紧张到双手颤抖,但实则平静无比,仿佛老练的潜泳者沉入蓝洞。

福根酒馆,祖安的中心,好似谁坐在这谁就坐上了皇位,曾经朴实简陋的木牌被换作荧光巨眼。

被认出你身份的保安推搡着“请入”酒馆,嘈杂的音响放着重低音鼓点,每一次震颤都让你耳鸣想吐。年轻人不是站在桌子上发疯蹦跳就是扎堆吸食“微光” ……你左右躲闪着相撞的人群,碰到他们都觉得恶心,多待一秒都是折磨。

你的目光穿过熙攘的人群。一眼认出吧台边上的黑色短发的哥特西装女,她是赛维卡的跟班,肯定知道希尔科在哪。

长话短说,能少在这呆一秒是一秒。

你径直走向吧台,顺手干净利落地用马库斯教你的防身术掀翻一个想伸舌头舔你的黄毛。

你刻意保持着与西装女的距离,用你最不礼貌的语气说:

“我找希尔科,有急事。”

“上二楼去,他等你很久了。”西装女满不在乎地说,两根机械手指递给你一满杯橙黄色的闻起来像工业酒精的鸡尾酒。“喝点儿?”

“……”你对这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回答感到惊愕。

什么叫希尔科等你很久了?

你的每一步都如他早已制定的计划中吗?希尔科早就知道那个记者的事儿?

你没多看西装女人一眼,差没忍住摆手掀翻她递上前来的酒杯。直冲二楼,破门而入最像希尔科的办公室房间,有一瞬间你觉得自己被傲慢无礼的马库斯鬼上身了一样。

希尔科就坐在他浮夸高大的皮椅上,背对着脏绿色的玻璃窗,手中的雪茄抽了过半,似乎等你多时。他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儿,只有不会转动的黑色义眼打量着你。

“艾德里安,那个报社记者妄想凭几张照片动摇祖安的基业。”希尔科在桌子上画着猴子涂鸦的烟灰缸里缓缓摁灭雪茄的火星,从容地说:“处理他只是时间问题,但现在他主动找上你……所以,你想要几个帮手?”

你还没没开口说一个字,他便连你想要的条件都抖搂得一清二楚。眼前的人像个不可探知的深渊,你凝视他之前,他便将你一丝不挂地看破。

最可怕的不是肌肉,而是大脑。

你只觉得浑身汗毛竖起,仿佛与虎谋皮。但想到你的爱人还有你的生活,还是得强装镇静地面对深不可测的宿敌。

你直视他的眼睛,鼓起勇气说:

“问题不在我想要,在你能给。”

“哼……”希尔科冷笑一声,“你这脑子可比马库斯更适合当警长。”他摇晃着酒杯中冰块,示意你继续说下去。

“明天凌晨三点,祖安排水渠至高点。我会杀了他,剩下的就靠你处理。”

“你倒担心起我了?”希尔科不怒而威,突然的反问让你的心跳漏半拍。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顿地说:

“你只是个诱饵罢了——我要抓活的。”

“……”你没有问继续说下去,和希尔科的每一次对话都像是精神鞭笞。你痛恨他的一切,想对他使用尽世界上最残酷的刑法报血海深仇,但他的威压却使你清晰的认识到反抗的可能微乎其微。

正当你思绪纠缠时,头顶上的房梁突然跳下个蓝头发女孩。她径直落在希尔科的办公桌上,一股脑地钻进希尔科的怀里。

金克丝随手抛给你一个画着卡通老鼠的铁罐,它在你手里猝然爆开,粉红色的亮片闪粉溅得你满身。

金克丝咯咯地笑着:“你好啊,魔法医生!”

这小丫头看上去精神不正常,上一秒还在对你天真微笑,下一秒便瞪大眼睛咬牙切齿,仿佛想丢给你一个真正的手雷,没过几秒,金克丝又眨眨眼,扭头又捧着希尔科的脸撒娇:“为什呢要活的呢?你以前可说死人比活人有用啊。”

希尔科轻抚金克丝的麻花辫,却死盯着你,语气温柔,却字里行间透着杀意:“因为他惹了祖安。”

哪里是回答他的宝贝女儿,这话里分明在提醒你——敢威胁他的利益的人,必会被生吞活剥,折磨得生不如死。

……

你没兴趣观赏父女情深的笑闹互动,识相地离开福根酒馆,令你绞尽脑汁的埃里克森事件八字已经有了一撇。时候不早了,你只怕错过约定的晚饭时间让马库斯的想象力发作,让他以为你再一次弃他而去。

处理艾德里安的凶器藏在被洗劫一空

公寓里,换下隐藏身份不能的斗篷,抖干净脖子缝隙里的闪粉。

归家路上,你一遍一遍整理着心情,对着机车玻璃窗演练着无辜的微笑,催眠着自己,说服自己不是一个宿敌的帮凶,而是马库斯最完美的爱人。

颠簸的道路,虚影的街景。

你在审视自己时,后知后觉——曾经马库斯必定也是如此,在被迫背着贪污警长的恶名时,在无可奈何的为希尔科工作后,在见你之前……他也必定会整理自己,暂时忘却纷扰,留给你无可挑剔的温柔。

你和他本不同,但破碎的裂痕都一样。

如果你早点放弃追究队友的死因,他的笨拙演技或许能让你活在无知的幸福中……但世界上哪有如果。

回到马库斯的宅邸,让你重获归属感的新家,和世界上唯一能依偎的人团聚。

平静而美好,像极了小说的结局。马库斯用拥抱与轻吻迎接你的迟到,与你共进反复热了三遍的晚餐,满眼期待的让你评价他的手艺。

你喝着果汁囫囵吞下齁咸的羊肉,又无奈又好笑地说:

“咱们可以请个保姆,你天天工作忙还要照顾我,真是辛苦你了。”

他不以为意,边给你倒果汁边说:“我不觉得辛苦,这菜我下次会少放盐。”

“没想到警长还能是个居家男人。那些被你天天指着鼻子训的职员知道了会怎么想啊?”你开玩笑道。

“他们被训是活该,什么事儿都干不好。再说了,我对你再好他们也管不着。”马库斯固执地回答道,他好像能将自己与社会割席,从不在乎流言蜚语。

窗外几滴水珠拍打,随后雨声淅沥,屋内温暖安全。你与马库斯像一对寻常的情侣般,做着繁琐但幸福的日常,整理碗筷,洗漱更衣,在他的书房陪他审批文件。

马库斯让你坐在他的皮椅上,自己搬来一个相对简陋的凳子。他审理着一打又一打的繁琐的案件报告,时不时还会问问你的意见。

感觉就像从前一样,你还是个不会编报告的实习生,马库斯还是臭着脸塞给饥肠辘辘的你零食牛奶……也许那时候他就已经萌生情愫。

“你看看这小崽子写的报告,驴头不对马嘴。”马库斯递给你一张被他画上巨大红圈的文稿,“连抓贼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说不明白。”

“确实好笑,这水平根本活不过实习期。”你看着文稿左下角马库斯写的小字,“让你自己有点用!!!”,感叹他说话气人且欠抽的程度一点没变。

“还有这几个……我真是头疼。”马库斯喝了口水,捏捏鼻梁,他的眼神闪躲,还在犹豫要不要递给你那张恼人的卷宗。

你观察着马库斯的言行不一,他还是这样,纠结的时候嘴和手总有一个暴露他的真实想法。

马库斯这么纠结,那这事只能是关于希尔科。

亲身领教过希尔科后,你已经觉得无所谓了。能拿捏的希尔科都拿捏了,能威胁的希尔科都威胁了,反抗是希望渺茫,不如维持现状。

你索性放肆地将一条腿搭在马库斯的腿上,“是关于祖安的事?底城那位又说什么了?”

“是祖安的事儿,”他轻叹一声,将你另一条腿也搭在他身上,“几个不听指挥的,擅自去祖安就算了,还穿着警服,好巧不巧,他们还把希尔科的人一棍打残废,现在希尔科要人偿命,但我得保住他们。”

你还记得马库斯对你说过,他的正义是保护所有警局的人。你只觉得他还是比你勇敢,身上的热血与锐气没被现实的残酷磨平,在希尔科的阴影下没有像你一样选择完全放弃抵抗。

“那你想怎么保住那几个蠢货的脑袋?送进静水监狱?那地方只进不出,安全的很。”你问。

“送静水监狱是下下策……应该还有更好的办法。”马库斯回答。

“净水监狱里关着希尔科的人,要不放回去几个平息事端。”

“他们罪有应得。我能把他们放出来,但这样……”

“践踏了公平与正义。”你已经料到他的下半句,这话是警局的最高宣誓词。

“……践踏了公平和正义。”马库斯丢下迟迟未动的笔,握住你手,无意间转动你手腕上的禁魔石手铐,你已经习惯了它们的压制,但马库斯看上去还是那么愧疚。

他看看你的手表,他轻轻放下你依偎的双腿,疲惫但温柔地说:“时候不早了,先去休息吧。这事儿我能摆平,你不用操心。”

你知道马库斯这人犟,他铁了心自己摆平就一定不会让你干预。你临离开前亲吻他的脸颊:

“我相信你能摆平,你也早点休息。”

获得亲吻后的他,脸上短暂的放松与笑意,他问:“你去哪个房间?”

你回答道:“今天不是你的房间,以后就不一定了。”

他说:“‘以后’最好不要太久。”

雨夜适合燃起壁炉,依偎着爱人,再喝些温热的红酒。而你躺在空荡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马库斯坐在办公桌前,案牍劳形绞尽脑汁。

马库斯处理完公务后已是凌晨,他走轻轻进你的房间,亲吻装睡的你的额头,说一声“晚安”。

离赴约艾德里安的时间越来越近,

你并非没杀过人,但此刻的内心如激流涌动。

你本以为可以杀了艾德里安,以最快的速度,最少痛苦的方式——死亡也算是仁慈。

但如今却要将他拱手送给希尔科,被愤怒的祖安人以最屈辱,最痛苦的方式慢慢杀死,不得善终。

也许在选择同流合污的一瞬间,你就没了选择坚守仁慈与善良的余地。

选择正义就要杀了希尔科,但你无能为力;选择邪恶就要杀了艾德里安,但你可以杀了艾德里安。

不管曾经的你如何向往善良,

都必须除掉他!

不论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

你都要维护这生活一地鸡毛的脆弱的平衡!

……

思想的缠斗如同撕下自己褪去的蚕茧,筋疲力竭是必然的。窗外忽然的闪电,紧接着沉闷的雷声,你坐起身来,打开床头夜灯,不觉得雷暴可怕,只觉得吵闹。

“你不会是害怕打雷吧?”马库斯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睡衣穿得整齐,站在门口,歪着头看你,他必然是想关心你,但语气像是嘲讽一样欠抽。

“你不会是找借口来看我吧?”你关上夜灯,卧室重归黑暗,雷电闪光灯似的照明足矣看清彼此。

“我以为你会害怕。”马库斯说这话自己都把自己逗笑了,用脚想都知道局特战队员出身的你不会怕打雷。

“那就当我害怕吧。”你挪到旁边,让出一个的地方,拍拍床,这次就让马库斯得逞,“你带枕头了吗?”

“带了。”

你枕着他的胳膊,他侧身将你揽入怀中。他心跳的节奏,他身上独特的蔚蓝色的气息……你只觉得安心,世间所有繁杂的利箭都被他的身躯抵挡。

你觉得爱上他是你最不后悔的选择。

每天都如此便无所遗憾,

但对于明天,

你只希望他能在服下安眠药独自安睡……

早安至晚安,日升日落,潮涨潮落,平凡而重复的一天开始至落幕。

与马库斯携手共度在人间的又一天。

你蓄谋已久的行动在落日后。

黑暗中,你将和着安眠药粉的酒倾倒至下水道。只因是你递给他的,马库斯喝下它的时候毫不犹豫,他倒在床上抱着被子卷,他最好什么都别知道,但他在等你平安回来。

祖安的凌晨三点,废水区的至高点。你披着点缀着甩不掉的粉色闪片的斗篷,带着所有的武装,与艾德里安赴生死对决。

星月消失的夜晚,潺潺的废水河瀑布,远处皮尔特沃夫繁华的夜景,你的脚下尘土飞扬,工业废气飘向高空,臭不可闻。这地方经常出现在你的噩梦……当初为马库斯挡墙,中希尔科圈套的地方。

如今该克服噩梦了,在此亲手杀死过去迷惘的自己。

希尔科的手下按计划全部就位,他们负责可能埋伏在周边的“敌人”,而你,如希尔科所言,只是一个活捉艾德里安的诱饵。

黑暗中,一盏煤油灯。艾德里安在约定地点候你多时,他打扮得体得如同知道今天是他人生中最后的体面日子,微弱的火光中,他的袖口没有油墨,他的皮鞋擦得闪闪发亮。

“啊,雷恩小姐,您终于来了。”他向你鞠躬行礼,身上没有酒气,说话的音调还是跟醉了一样。“别的不说,我们进入正题吧,就从你朋友蕾娜开始。”

你从头到脚地观察着艾德里安,屏蔽魔法后你的视觉感知更加敏捷。

他的内衬有些紧绷,鞠躬的动作并不自然,西装外套的左口袋轻微的重心不稳……能接受凌晨三点约会的老狐狸果然不简单,他穿了件防弹衣,带了暗访记者标配的传音设备。

你向艾德里安靠近一步,使他进入你的攻击范围,礼貌的微笑,镇定自若地讲述着你期望的现实:

“蕾娜是我的朋友,她还是个实习生,负责档案馆地下室的看护工作。不像流言所说,她惨死于祖安的黑帮械斗。她实则是为了皮尔特沃夫人民英勇就义,死于追击逃犯。”

艾德里安的脸毫无微表情可供你读取,他急于打断采访对象,一反记者素养的常态:

“雷恩小姐,据我所知,蕾娜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在黑巷身首异处。”

“所以呢?”你嗤笑一声,“我说她是英雄她就是英雄。”

“请说真话!皮尔特沃夫的人民都指望着您。”艾德里安近乎恳求的语气,“根据警局毕业照上来看,您和现任警长属于师生关系,您对他有多少了解?”

他的破绽太过明显,像是刻意而为,不是在询问信息,而是在逐步挑明你的身份——与马库斯同流合污的染魔人。

“他负责教我们格斗和体能训练,为人性格暴躁脾气不好,就知道这些。”你知道艾德里安想试探你,便用毫无价值的信息继续拖延他的忍耐。

“有内部人员透露,您在实习期和他同队,您和他曾是恋人关系,情况是否属实?”艾德里安的语气越来越不耐烦,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

“流言蜚语多了去了,你一个记者还相信这些?”你的笑容越加嘲弄,反过来骚动他的神经。

艾德里安嘲讽似的看你一眼,大言不惭的提出极为愚蠢的问题:

“小姐,您去过静水监狱吧,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还是现任警长保释您出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打哑迷未免太过无趣。

甩开斗篷,你露出象征身份的独一无二的禁魔石手铐,仿佛炫耀自己的荣光。

“我干了什么你可比我清楚。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谁,何必大费周章。在码头时你便早有预谋,暴露你的证据,毫不犹豫地答应我凌晨三点约定。”

艾德里安稍微一愣,便放声大笑,仿佛你聪明得像他的知己好友:“哈哈哈哈哈……兵不厌诈的道理,雷恩小姐……哦不,您的真名不是雷恩。”

他从腰后掏出一把手枪,对准天空,连鸣三枪,喷发的火光与坠地的弹壳宣告着自己单方面无知的胜利。他狂笑着:“如果您能弃暗投明,现在不算晚。”

弃暗投明?

你只觉得可笑,

这世上谁是暗谁是明?

谁会甘心摒弃光明?

艾德里安不过是个自大的小丑,

亏你对他抱有幻想,

以为他是这世上最正义的化身。

归根结底,

他如何能与一个极度缺爱的染魔人共情?

你无比失望地审视眼前痴狂的勇者,

“怎么?什么叫不算晚?你在和我谈条件吗?……要么让我坦白马库斯的恶行?要么杀了你,再让你藏在暗处的同伙拍下我犯罪的照片?明天的头版头条是英勇就义的记者和贪污的警长和他的恋人?”

他被看破了,貌似不能接受真相,嘶吼着:“无论如何,真相都会昭告天下!不要逼我越过底线!”

艾德里安精心梳理的头发在他的吼叫中被愤怒冲散,他脸上苍老的皱纹入木三分。

底线?正义使者的底线是什么?

你闲庭信步地走近对准你的枪口,

“越过底线?指囚禁我然后严刑逼供吗?”

“不要逼我把事情做绝!你现在坦白还来得及!”埃里克森的枪管颤抖着,他似乎在你的身上看到他此生最恐惧的怪物,但对真相的渴望紧紧抑制他扣动扳机的欲望。

真不亏是伟大的埃里克森,聪明绝顶的皮尔特沃夫救星,执笔如剑的正义记者。

他的每一步都是如此精妙,

活着能追寻真相,

死了也有同伴替他追寻真相。

你惋惜着,惋惜埃里克森亲手选择命运的死路,惋惜正义之人也会想用下三滥的手段。

“我原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你为什么不懂什么叫放手呢?”

紫色的信号弹,如烟火般升空爆炸,引燃灰烬的天空,它的爆裂不比雷声震耳,宣告着你的同伙——希尔科的部下已经将艾德里安的同僚尽数抓捕。

艾德里安很聪明,他知道未知信号弹出现在今晚的含义。一个追寻真理的父亲瞬间涕泗横流,看着烟火,肯定会想起自己的家。

悔恨与回忆留给他,

你还有自己的生活要争取。

没等因败局已定而崩溃的艾德里安反应半秒,你猛击他的手腕,夺取他唯一用于防身的旧手枪,抓住埃里克森的领带将他掀翻在地。

后脑勺先着地,防弹背心摔在地上发出闷响,艾德里安已动弹不得,只有想出这一切计划的大脑还在运作,绝望地意识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入死亡的深渊。

他口袋里的对讲机连同记者工牌散落在地,沾满尘土,如图探险家一起于沙漠的定情信物。

你对准漆黑的对讲机,全当是发泄复杂混乱的情绪,扣动扳机,却发现枪里已没有子弹。

被黑云遮蔽的明月,被失败击垮的英雄。留给艾德里安的安静时光本就不多,他最后的天空没有繁星。

你从至高点俯视,希尔科的部下提着油灯,星星灯火不断攀高,这场闹剧也将接近尾声。

已经没有飞鸟为他传播他存在的证明,但让他再选一次,他必还会选择追求真相。

出于内心深处最后的善意,或是对将死之人的惋惜。你俯身捡起艾德里安务必珍重的工牌,在看一眼意气风发的青年,最后好好塞回他胸前的口袋,

“‘锋芒执笔,不畏强权,真理再现’……我本想给你个痛快,但有人想让你生不如死……就这样吧。”

埃里克森涕泗横流,口齿不清的吼叫着,竭尽全力抬着脑袋,盯着你的双眼。如同垂死挣扎的海兽,这般境地还是放不下执念,不愿留给自己对天空最后的回忆。

“就是他害了你的朋友!也是他拉你下水!你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我本来可以让你重获自由!……你为什么执迷不悟!……为什么?……”

重获自由?

让你重获自由?

用清算马库斯为代价?

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想必他不知道马库斯与你有多重要,

想必艾德里安还不知道希尔科这号人物有多么可怖,

……

但他会知道的。

“因为以你的力量不能让我重获自由……因为马库斯是我的爱人,因为我没得选。”

今天的天气太差了,应该多放几支信号弹点缀一下。

在赛维卡带走艾德里安前,你最后丢给他一只占满毒药的烟,这是你仅有的仁慈。

“在警长带你回皮尔特沃夫前,实在忍不住就自我了结吧。”

警长不会带他回皮尔特沃夫,

这是你对他不知好歹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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