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会在绝望时怀念过去，在绝望后面对现实，不论是否具有勇气。
事到如今，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昨天早餐，你趁马库斯不注意，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握着蕾娜的怀表，强迫麻木的自己放声大哭。
积压的感情不会随着年岁而消减，它会在将来以一种更为丑恶的形式再现。
偶尔溢出一两滴伤春悲秋的眼泪不如一次性哭干净。
马库斯就站在门口，他这次没有爆破式开锁，只是不停的对着门缝笨拙地说着他掏心掏肺的安慰。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错都在我，我会尽全力保护你……都会过去的，会没事的……”
哭到累得喘不过气，重新整理好心情。自下而上地擦拭眼泪，这是母亲教你的方法，德玛西亚人眼泪不能落地。
你说不清此时此刻的心情，绝望里带着希望?悲伤里混着愤怒?爱交杂着恨?
凝视内心，你向自己发问。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你答道:
“活着，最好让马库斯也活着，每月去给队友扫墓，然后死前回德玛西亚一趟，看看爸妈，或者爸妈的坟墓。”
这叫成熟，也叫死了。
你已经在马库斯的家中卧床修养四天有余，紫色的瘀血逐渐消退，但体内的魔法能量没有恢复丝毫。
当前最明智的做法是继续留在这栋房子里，即使你近乎崩溃，随时随地都可以回想起因马库斯而死的队友，因你而死的蕾娜。
这是你第一次见马库斯消极怠工，他以警长的身份，自己给自己放了个长假。
马库斯装作若无其事的“碰巧”呆在你身旁，他拿本书或者看风景，有时甚至是扣手指甲，他刻意的陪伴像极了监视。
当爱与恨同时构成马库斯的底色时，你觉得你的精神快要分裂。
在宣泄完情感后，你内心总有一种隐隐的冲动——想替你死去的队友狠狠一拳打在马库斯的脸上。
但在那之后呢?
你也说不准。
趁马库斯不在，你换下睡裙，穿上残留浅浅血渍的警服，从堆满枕头和书本的病床上爬起，独自坐在通往阁楼的台阶上，用阅读晦涩难懂的名著分散注意力。你在尽力避免进入“被马库斯照料”的角色，即使身上未愈合伤口仍在隐隐作痛。
书一个字也读不进去，大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案件还原与推理上。
记忆中的所有细节，或清晰或模糊。经过断断续续的在脑海中犯罪演绎，你对这一系列事件的缘由也有了大致推理。
希尔科假意与马库斯合作，然后变卦，那袋金币就是契约破坏的补偿金。他在那场惨案中带走了至今死不见尸的范德尔，接替范德尔成为如今祖安的新领袖。
马库斯狂妄自大地与底城人合作，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地害死了格蕾丝和队友，被扶持着坐上警长之椅。
希尔科说过，警长是他买的。
马库斯说过，祖安不再是警局重点管辖区。
希尔科一直在牵着马库斯的鼻子走。
仍只缺失几条关键线索，
关于能判断能否心安理得的与马库斯继续走下去的线索。
是谁主动找谁合作?马库斯找希尔科?希尔科找马库斯?
为什么希尔科手里会有启动装置?是马库斯交给他的，当做忠诚的筹码?还是希尔科手眼通天，他自己找皮城机密局做的?
和希尔科的合作内容是什么?意味着什么？
木地板上沉闷的脚步声越来越响，马库斯催命似的喊你的名字，他又在满屋子找你了。
你侧着头倚着墙壁，不想回应，满不在乎的翻着书页，故意整出点声音让他自己找过来。
这书里每一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看不懂了，就跟发生在你身上的这堆关于爱与背叛的破事一样。
马库斯几乎是小跑着过来，仿佛情况十万火急，你在割腕自杀，马上血就要流尽了一样。
“你至少出点动静，别一声不吭的到处跑。”马库斯的急性子有些不耐烦，语气温柔强压着不满。几天里他和你玩过数十次这种毫无乐趣的捉迷藏。
“听起来话里有话啊?”你没抬头看他，装作认真阅读的样子。
“……”他反应很快，意识到句子的歧义——责备你不应该私自去祖安，埋怨你发现他那堆破事的真相。
你翻书页的手停在半空中，暗中攒力，血管凸起，强忍住想给他一拳的冲动。
“我就在这房子里，你操什么心?。”
“你是不是想打我?”马库斯有时候就像脑子里的缺根筋一样，一针见血地挑明最尴尬的话题。“我看见好几次了，你手上的动作。”
喜剧的内核果真是悲剧，这种愣头青似的回答让你又无语又想笑。
“我……”你本来想狡辩，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他都看透了。
“至少等你伤好了。”他走向你，简单收拾瘫在地上的书本，转身坐在你身边的阶梯上，把光线堵得死死的。
他在闭眼深呼吸，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有千斤重。
“你应该都知道了，那天的事儿……都是我的错，我从来没想过你会被卷进来。”
你只觉得脑中用于感性思考的神经被全部冻结。之前躲在被子里哭到抽搐，如今只想用毫无感情的语言找寻真相。
“是你去找希尔科，还是希尔科去你的?”
话题转的突然，马库斯没跟上你的节奏，他的眼角微微颤动。
他没有立刻回答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带血污的硬币。
他思索良久，不知是难以开口还是在找修饰真相的借口。
“起初是莫里森，他告诉我有个黑巷的人找我。”他握紧手中的硬币，眉头紧促。
“那个管财务的男的?”你和莫里森没什么交集，只知道他家有权有势。
“就是他，然后就是希尔科……他告诉我案子的线索。”马库斯每说一句，头就会埋得更低一些
“然后你就信了?”
“……”马库斯默认着，仍保持着他骨子里的高傲，没有苦心孤诣的修辞与借口。
他一向看不起底城人，不屑与和底城人交谈，不把底城人放在眼里，扣押底城犯人时都必须要戴手套。
傲慢与偏见像滚雪球一样，造就了马库斯被希尔科算计的必然性。
“那装置呢?希尔科手里的。”你继续追问，如同审判犯人，没给他喘息的机会。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他有那东西。我以为他用我家人威胁就算结束了。”
他说得像是真话，没有疑点的真话。
就算是谎言，也是天衣无缝的谎言。
你看到马库斯胸前口袋隐隐的鼓起，是他的银色小酒壶。
话题太过沉重，急需酒精缓解。
你没多想，直接把手伸进他的胸口。他的眉头稍稍舒展，眼神像个童心未泯的德牧猎犬一样，以为你会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
“家人?希尔科用家人威胁你。那我呢?孤儿一个，他也只能用你的命来威胁我。”你不熟练地摸索出酒瓶，费劲地拔出瓶塞，痛饮一口呛人的烈酒。
“别一口一个孤儿，我就是你的家人。”马库斯没有阻止你带伤饮酒，他知道劝也是白劝。
“那希尔科也在用‘家人’威胁我，那又有什么两样?”你越说越心烦，又灌了一口酒，味蕾发麻，舌头上什么都感觉不到。
“那你再跟我说说，你都给他干什么活呢?让我有点心里准备。”
马库斯左手把住你的手腕，右手撬出酒瓶，几乎一口饮尽。
“上城下城互不干涉，仅此而已。”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你的心中涌起一阵暖流，脸颊微红，把不住嘴里的碎碎念。
“仅此而已?你别在这给我打哑迷?你这话听着真熟悉的很，期末行政考题就你出的吧?平均分70，可以啊你……”
马库斯轻轻叹气，再为你解释一遍。
“意思是我不管下城的破事，希尔科不来上城造反，然后我让他在港口走私货物。”
“就这？”
你想象中的工作比着残忍百倍。
“就这。”
“这么看来你确实有的格蕾丝的影子，但不过是个次品罢了。”你以酒精为借口，口无遮拦的在马库斯的雷区跳舞。
“……”马库斯表情僵硬片刻，怒气全在他紧缩的瞳孔里，他撇了撇嘴角，“你以后还是少喝酒。”
如果他的暴脾气当场发作，和你大吵一架，你或许会轻松很多。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
你做不到全心全意的恨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
“我还有东西要给你看。”他突然起身，攥紧空空如也的酒壶，坚实的后背上下起伏，喘着粗气，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还有什么好紧张的。
“看就看吧，还有什么东西是我接受不了的。”你膝盖擦伤的结痂火烧火燎的疼，扶着墙，缓缓起身，没有像以前一样握住他的手。
你跟在他身后。马库斯风风火火地走了几步后才想起你腿上有伤，他又从楼梯口折返回来。
刚刚的话的确有冒犯到他，马库斯站在你身前半米开外，没正眼看你。
“用不用我扶你？”
“难道我上楼要你扶了?”你也没正眼看他，身体重心倚在楼梯的大理石扶手上，一步一步的挪下楼梯。
马库斯一直在你身后，没有干涉也没有帮助。
如今看来，警长的宅子规模大得有些夸张了。走廊有些昏暗，路中间的地毯踩上去柔软失真，白金色的壁纸，挂着几个新兴艺术家的风景油画。
马库斯领着你直奔他的书房。
书房棕色油亮的木门厚重，紧闭，看上去像棺材板一样。
他推开门前思索片刻，手脱力的搭在门把手上。
“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什么事?”你瞥了一眼他的脸，他内心的挣扎全部反应在表情上
“不管以后怎么样，你都要活下去，不要有自我了结的想法。”
“哈?”你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我只有这一个要求……”马库斯戏剧性的停顿，他的话还藏着半句。
酒劲已经发作，你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要死也是他杀。把门开开。”
你的手压着马库斯的手，迫不及待的推开那道该死的门。
他的书房，和你想象的一样整洁干净，书本档案分类排列一丝不苟。一张巨大的能当床使的黑色木制办公桌，摆在房间正中央。这装修比警局办公室还没有人情味，你甚至找不到一张摆在台面上的全家福照片。
他拉开笨重的皮质靠椅，请你坐下。你喜欢他的绅士风度，但不知这是他的习惯还是他的偏爱。
马库斯转身去书柜的顶层翻找档案，指见划过一个又一个标有年月日序号的牛皮纸袋。
你靠在硬质的皮垫上，无意间扫视桌面的陈列。从大到小堆好的书本，只有红黑两只钢笔。摊开的笔记的右下角一坨瞎画的黑色线圈是他焦虑的写照。
马库斯很快整好了他所需的文档——一本发黄老旧的警员档案册，两沓写满红黑字的稿纸。
他没说话，将档案册亲手递给你。
这就是他要说的事?
你还是喜欢他有话直说，不是谜语人一样的只给你递线索。
你的视线转向档案册
【 静水监狱收容报告
审批人:海尔森
我保证以下报告内容依照事实，绝不掺杂个人情感。
姓名:艾米莉 拉克瓦
入狱时间:1956.2.5
年龄:26岁
性别:女
籍贯:皮尔特沃夫
亲属关系:……
……
被捕原因:染魔
犯罪记录:无
收容等级:A级
收容方式:禁魔石监狱
……
出狱时间:1960.5.1
释放原因:艾米莉 拉克瓦同意为警局效力，并接受一切保险设施安装，自愿承担一切后果。
…… 】
【 染魔人员管理统一法案
染魔人一经发现，立即送入静水监狱经行合法收容……保护染魔者的合法人权……以皮尔特沃夫的集体利益为重。
染魔者收容方案（试点）
1.染魔人在工作期间由皮尔特沃夫警局全程监控。
2.染魔人自愿为皮尔特沃夫服务。
3.染魔人自愿捐献遗体，为皮尔特沃夫医学做出宝贵贡献。
4.染魔人自愿接受能力评估。
……
8.染魔人自觉接受保险装置安装（实验阶段），并自愿承担所有后果。
……
10.染魔人防控保险装置简介
①微型感应炸弹植入后颈，可由无线遥控装置随时引爆。
②无线遥控装置授权于皮尔特沃夫最高执法官与染魔人监护人。
……
⑤ 微型炸弹配套禁魔石感应手环，染魔人必须在非工作期间佩戴手环……私自拆除禁魔石感应手环可引发后颈内炸弹启动。
⑥ 禁魔石手环配备钥匙，详情同②。
…… 】
【皮尔特沃夫警局工作记录档案
姓名:艾米莉 拉克瓦
编号:1645
入档时间:1960.7.2
……
工作记录
1961年度:艾米莉拉克瓦负责海关侦查工作……成效显著
1962年度:艾米莉拉克瓦被分配至祖安特遣区……击杀潜逃人员5名，逮捕犯罪人员20名……成效显著
……
1973年度:艾米莉拉克瓦在祖安特遣区担任巡查官……击杀犯罪人员15名，误杀祖安人5名，逮捕犯罪人员13名，误伤祖安人8名……请注意该特警的心理健康……
……
1975年度:艾米莉拉克瓦拒绝外勤工作，被调转至人力部门……消极怠工……自伤行为……请注意该特警的心理健康状态……
……
1978年度:艾米拉克瓦于1978.2.5日饮弹自杀……尸体自愿捐献于皮尔特沃夫医学院。 】
你逐字逐句的读完了档案。
世界上的另一个你，自杀于30年前……看着她模糊的黑白证件照片，生活总是充满戏剧性。
染魔人收容，后颈的微型炸弹，配套的禁魔石感应手铐，自残自杀……
信息量太过庞大，你不知道从哪下手分析。
“你给我看这些干什么?”你合上装订档案的皮质封皮，不忍再看一眼。
“还有。”马库斯递给你两沓稿纸，是他的申请报告。
他的报告像一篇学术论文，目录批注摘要一应俱全。
内容全是关于你的“收容办法”。
你对警局的利用价值
你的平时表现
你的人格气质
你的魔法能力简明
……
反对使用禁魔石手铐，否则会导致染魔人的心理健康疾病
……
监护人职责申请。
最后的最后，格蕾丝的签名与公章。
文章用规规矩矩的官话，字里行间都在反对曾经“不人道”的条例办法。
“你为什么费这么大功夫?早给我戴那手铐就没这么多破事了。”你的双手离开桌面，闭上眼睛，越想越乱。瘫在桌面的稿纸被窗外的冷风吹得哗啦作响。
“拉克瓦的死因，不是饮弹自尽。”马库斯说:“她受不了警局对她人身自由的干涉，自己砸碎了手腕和手环，亲手引爆了炸弹。”
……
瘸腿舞者，哑声歌者，盲眼画师，失去魔法的染魔人。
你在马库斯的庇护下，即使被软禁，也没有带过一天剥夺魔法能力的手环，没有体验过被“截肢”的无力感。
你似乎可以和三十年前绝望自杀的拉克瓦共情，但那种感觉抽象飘渺，没有立足根基。
“我也许应该像拉克瓦一样，早点看清现状，而不是一直在骗自己，”你转过身，透过夕阳的橙黄色的光，看向窗外的槐树。“我让自己相信，那个软禁我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的工作不会让我丢掉性命。我每天晚上都满怀希望的期待明天的太阳，因为我知道你在。”
窗外的风景一成不变，皮尔特沃夫只有春天，没有家乡的春夏秋冬，你觉得时间从未流逝。
“你为什么会这么在乎我?”你看着树影摇摆，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问马库斯。你有一瞬间希望，他会给你一个无比庸俗的答案，好让你彻底死心。
长相?身材?警局的男女比例?只是想找个人陪伴?
随便说个答案吧，什么都好。
“因为我比我想象中更离不开你，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我只想每天早上快点见到你，让巡逻的时间更长些。”马库斯走上前来，站在你身边，他的身体穿过阴影，进入逐渐衰弱的夕阳日光。
“突袭工厂那次，不知道你还记得吗?”他拉着你自然下垂的手，十指相扣，他没有向以前那样用力，你随时都可以挣脱。“那颗炸弹落下的瞬间。我在看着你，而你也在看着我。”
傍晚的羸弱留不住太阳，天色渐暗，房子周围的榆树上两三个红色的光点，忽明忽暗，要么是皮尔特沃夫的乌鸦学会抽烟，要么是希尔科的人在光明正大地监视。
你好像明白了，
马库斯的无奈
希尔科的掌控
“说了那么多没用的，”你似乎有些释然，无能为力的释然。“希尔科是要给我带上手铐吧。”
“是……”
“我眼睛发蓝光的样子是不是很诡异?”
“你什么样子都是好的。”
你用体内仅剩的魔法，绝唱般开启感知视野。平庸的灰棕色瞳孔再一次闪烁微弱的蓝光，你想再看看马库斯气息的颜色，却被来自屋外的不和谐力场惊了身冷汗。
马库斯是海盐味的灰蓝色，
楼下希尔科的手下拿着禁魔石手铐。
你挣开马库斯的手，拔出黄铜的窗户插销，推开带着雨滴水渍的玻璃。
借着酒精催化情绪，你扯着嗓子对窗外大喊:
“现在给我戴他妈的手铐吧，别墨迹!”
马库斯猛地从身后搂住你，按照标准的擒拿方式，把你拖离窗口。
“你到底想干什么!”
“长痛不如短痛。”
楼下沉闷的黄铜门铃急促的叫唤，希尔科的人恭恭敬敬地敲门。
你的步伐从容得像凯旋而归的德玛西亚英雄，面对来势汹汹的赛维卡等人，主动伸出血管泛着青斑的手腕，仿佛手铐是封爵奖赏。
他们甚至不用控制住马库斯作为谈判筹码。
赛维卡用仅剩的一条人类手臂给你拷上枷锁，她瞟了一眼马库斯，挑衅似的向你吐了口烟圈，欲言又止。
木已成舟，早晚都要带上这狗屁手铐，那为何不体面自然些。
昏暗中，希尔科的手下逐渐走远。
手铐冰冷沉重，你体内的魔法就此沉寂，但感觉正好。
至少现在可以一个人去逛逛皮城的街道。
你绕开挡在身前的马库斯，脑内仿佛正在开一场嘈杂的交响乐会，听不见他急躁的劝阻。
踏出最后一道门，隐隐看见云层里藏匿的残缺的白色月亮。你觉得自己好似自由之身。
“马库斯，就让我一个人走走吧。”你没有回头，心已经不在他身边。
“你去哪?”马库斯最后没有跟上来，相比用情感强行挽留，他宁愿放手。
“只是散步罢了。”
“你今晚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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