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男风

二人足底生风，很快便到了古井边上，郭湛打上一桶井水来，含水在口，轻漱几下便将口内血沫清理干净。可望着前胸那一片鲜红，郭湛却犯了难、

段羽云见他一副手脚没处安放的样子，惑道：“怎的？贤弟有所为难？”

　“段兄，这……有些不和礼法……”

“此话怎讲？你这衣服满是血污，还欲要穿出去不成？”段羽云道。

“小弟非是此意，只是段兄女儿之身，应有所顾忌。”

　段羽云忽地笑出了声，笑声清脆好似银铃，全然没了男子气概，中间断断续续道：“贤弟，你怎的像个刚出阁的千金小姐一般羞怯？本大爷又不好男风，如是慌张作甚？”

郭湛听段羽云笑声脆若银铃，口中却道着这等有违礼教的言语，心中不知怎的却感放松不少，脑中思量再三，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之处——反正也非是一丝不挂。意念及此，索性款去上衣，托在手中。

“会浣衣吗？”段羽云薄唇轻启，言语却是异常突兀。

　郭湛摇头道：“练武之人，哪来闲心去习浣衣？”

段羽云长息道：“也不知你这些年如何养活的自己，罢了，本大爷只得屈尊代劳一回了。”

　饶是段羽云平素粗枝大叶，不懂得小心谨慎，浣起衣来却巧得很，郭湛见前襟那一片殷红已然淡了不少。

段羽云浣了没一会儿，忽地摸起那衣料来，又送到眼前仔细观了半晌，惊声道；“贤弟，你这衣服莫非是蜀锦织的？”

郭湛不明所以，呆呆颔首道；“正是。”

“这衣裳是何来历？莫不知，如今这大晋天下濒临分崩离析，百姓流离失所，各式物什价值均被提成了天价，何况是这等上乘蜀锦？你这衣裳若是拿去卖了，不说发家致富，亦足以衣食无忧一年多了。”段羽云微微愠道。

“这衣裳，乃是小弟去岁年关回乡探望时，母亲所赠的，我并不知竟有这等贵重。”郭湛道，言语间满是大惑不解。

段羽云蓦地一回首，问道：“贤弟究竟是什么出身？”

　郭湛面有难色，叹道；“出身之类的话，我本不应该讲起，可师门也无有严令，说来也无妨。”

　“贤弟道来便是。”此时暮色已降，弯月高悬。素练柔滑，被习习晚风携着落下，不偏不倚，直落入段羽云一双美目之中，留下半圈月牙似的光晕，静好而温柔。加之一袭男装，此情此景，定是要迷倒万千少女。

郭湛虽不是什么少女，却也有些着了迷，更多的是心安，对这个认识了方及一日的奇怪女子，他已有了亲人一般的情感。

　“新城，段兄可知是何地？”郭湛言语忽然变得玄虚起来。

“大晋除京城之外第一大城，亦是整个大晋的经商命脉，段某如何不知？”

“小弟祖籍便在新城。”

段羽云何等冰雪聪明，方闻此语，心里已然猜了八九成：“贤弟可是新城郭氏的人？”

　郭湛默不作声，须臾，稍稍颔首。

新城郭氏在大晋五大家族中虽是综合第二，但在商界，却是能甩舞阳卢氏三条御街的存在。因而无论是新城郭氏的嫡子或是庶子，在外皆足有资格道一句：“大爷没别的，就是有钱。”

段羽云对于富人家一向无有好感，甚至是痛恨。在她想来，她之所以幼年沦落到被家人弃在山下，定是家中钱粮不足以养活她这个注定要嫁与旁人的女子，她恨的不止是富人，还有民间以男子为重，女子为轻的思想。

“你们有钱人，根本不晓得何为人间疾苦，若不是看在你方才救了我的命，本大爷非要捉你做人质，让你父亲拿五百两银子来赎你。”段羽云似是真的生气了，满脸的跃跃欲试。

“不是吧，”郭湛俊容上满是惊异神色，“原来小弟这条命，在段兄眼中只值这点钱两？”

“怎的？贤弟还嫌少？”段羽云言语方出口，却忽地想起有关于新城郭氏“一条扫帚亦值百两白银”的传闻，也觉郭湛非是惺惺作态，忙改口道：“那你也小心了，说不定何时大爷我心情不爽，真就让你当了人质。”

“段兄为何学起昆山魔教的向前辈来了，此举可有失英雄本色。若是男子汉大丈夫，应单枪匹马到新城去，杀个七进七出，待那时，金银布帛一并奉上。”郭湛侃道。

“算了，本大爷可没那闲情逸致。”段羽云双颊微微泛起红霞，话锋一转道；“话说你一个贵公子，如何有兴习武？”

　“父亲也非是只晓经商的愚人，祖父、曾祖也不是。从小弟曾祖那一代，新城郭氏就已预见了大晋天下的颓势，知道战争迟早要爆发，所以要求氏族上下，无论男女都须习武，家人苑工更不必说，”郭湛道，“我乃新城郭氏嫡三子，总排第七，小弟两位嫡出兄长皆入了江湖，大哥拜了泰山派掌门人独孤垂为师，二哥入了绮罗派，自此再没回过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