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罪过

难以想象在普天同庆的喜事当日发生了如此晴天霹雳之事，次日天一亮我便备了车马入宫觐见。官家没有上朝，自然也不敢上朝，宫城门前发生此等大事，朝臣们的申饬声必定如巨浪滔天般涌来。我知道夜叩宫门意味着什么，若说得严重些，这棘手的事情一旦不能妥善处理必会影响国法威信，到时莫说是涉事的那两人，便是官家的信望也必受损伤。

爹爹和嬢嬢怕是一宿未眠，特别是官家眼底的乌青可怕得吓人，而徽柔自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似乎受到了极度的惊吓，听说是哭了一夜，嗓子都沙哑得说不出话来，才服了安神药睡下。

我冷着脸将涉事人之一的梁怀吉叫到一边细细询问昨晚的经过——与公主独处饮酒、公主鞭挞婆母、夜扣宫门，桩桩件件无不与他有着紧密关联，这对于一个卑微如尘泥般的宦官而言，舆论足以把他推到风口浪尖。怀吉看起来心力交瘁，但总归还是镇定理智的——毕竟昨夜的事情可算是他这半生最不理智的行径了。他是官家最喜欢的宦官，甚至以稳重可托付而被赐予公主，怎么偏偏在最应该把持住的紧要关头如此失态，以至于最终铸成大错。我有些焦躁的在他面前来回走动，斥责的话到嘴边却又无法说出口，我最清楚我的姊姊是怎样的人，她天真烂漫，感性素来大于理性，而当痛苦淹没了理智，无怪乎她会做出这样近乎疯狂的举动来。当时谁也帮不了她，除了怀吉的那个，带她回家的决定。

而我呢？我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事情更加严重的发展下去？爹爹、姊姊，我又能帮他们什么？我能做什么？光是跟着干着急都足以令我身心俱疲，我叹了口气

赵世瑾事已至此，你要做好承担这一切的准备。公主护不了你，全身而退难

这是必须直面的现实，杨夫人、驸马李玮又或者是公主，即便他们全都有错，可怀吉的地位最低，身处下位的他总不能像我姊姊那般天真的以为只要回了家就可以相安无事。他要最清醒的去面对这些不可逃避的难题，以及流言蜚语的痛苦。

意料之内的是，他仍旧平静地叉手站立着，不见丝毫惧态

内侍梁怀吉多谢公主关心，臣明白

即使知道万劫不复，也依然要去做。我不赞同他的做法，却佩服他的勇气。

赵世瑾你……

我没有理由因为姊姊的事情一直留在宫里，因此再想嘱咐他几句，却遥见殿外那身着朝服的红衣郎官持圭而立，看样子是知道我进宫了，特意过来见我。即便相隔较远，但我依然还是感受到了他轻蔑而严肃的眼神。显然他猜到了我面前这个宦官是谁，他在打量怀吉。

于是我长话短说，屏退了众侍从出来迎他

赵世瑾忙完了？

我看不出他的喜怒，只听他淡淡回应道

司马光还不曾。只是也该到了休息的时候。

我“噢”了一声，想同他往回走，却不料他纹丝不动

司马光出了这样的事，公主不打算在宫中多住几日？

我苦笑道

赵世瑾我帮不了徽柔什么，若是在这里劝她，她只会觉得我不能感同身受而更哀忿

即使我和司马光也总有万般矛盾隐患，可是在我有意的退避和他无意的迁就下我们还是一对和睦的夫妻，徽柔身边不缺安慰她的人，至少在她最不稳定的时候我不能凛然大义地劝说她。

回家的路上，我们很默契的谁也没有再去提那个敏感的话题。因为我知道，他也很清楚，我们彼此尊重，却一直选择截然不同的道路。母亲临终的话似乎恰如天空翻滚乌云般应验着什么，难道真的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吗？我掀开车帘抬头望去，山雨欲来风满楼。

——————————————————————————————————————————————————————————————过渡章，怀柔和李玮剧情按小说走，之前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