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是澹台家的大小姐，为何不好好在南境，居然跑到京中来，想必澹台家已经到处找你了，朕会休书一封给镇南王，再排侍卫护送你回南境。”容齐走到桌前，执笔沾墨，准备修书一封。

“陛下不要啊！”瑾昭扑在桌上，挡住桌面，将信纸压在身下不许他落笔。“你，”容齐诧异地看着她，这是什么路数？“陛下，你就收留我一些时日吧，等我爹急上一急，不让我成婚，我马上就走。”

容齐看着她，放下笔说道：“你先起来。”“你先答应我，不告诉我爹，我就起来。”

“敢跟朕讲条件？来人，快马去南境召镇南王，唔！”瑾昭一把捂住他的嘴，“我起来！马上就起来。”

“大胆!”小荀子听到容齐叫人，立刻就进来了，结果就看见瑾昭胆大包天的捂着容齐的嘴，瑾昭被他一吓，力道一个没收住，竟是将容齐直接推倒在地，自己的上半身直接压在了他身上，听到他撞在地上的巨大声响，瑾昭也吓坏了。

她顾不上其他，立刻滚到一边，扶起他，“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不是撞疼你了？”她担心的看着容齐，“我不是有意的，你愣着干什么呀，传太医啊！”

看着她眼中都快要盈出眼眶担心，紧张、慌乱、心疼，他看着她慌乱的掏出一堆药，堆满了桌子，“这太医怎么还没来？真是慢死了，你哪里疼？刚刚有没有撞到头？我看看，这里疼不疼？这里呢？”

容齐看着她都快急得哭出来了，心里却觉得暖暖的像是泡在温热的水里，“朕无事，咳咳咳···”他一时情绪起伏竟是咳嗽起来，感觉到她握着他的手都在颤抖，容齐不禁想笑，他平复下来，看着她居然哭了，抬手擦掉她的眼泪说道：“哭什么？你父亲是镇南王，世袭罔替，就算是你伤了朕，朕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担心是你的身体，谁怕你治我的罪了！”瑾昭胡乱地擦了一下眼泪，衣袖蹭过脸上的伤口，伤口都有些渗血了。容齐拉住她的手，说道：“当心伤口。”他缓了一口气，“不用担心，朕没事。倒是你，为何这般紧张朕啊？”

“因为我喜欢你啊。”瑾昭脱口而出，容齐看着她的眼睛，他知道她没有说谎，她喜欢他。她是戎狄长公主的嫡女，镇南王的女儿，澹台家数百年来唯一的女儿。而他呢，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

容齐看着她，笑了，说道：“你还小，不知道什么是喜欢，这样的话以后不要乱说，你未来的夫婿若是知道，你这后半生都会懊悔的。”

“我没打算嫁人。”瑾昭倒了水递给他，说道，“喜欢，这种事又不看年龄，我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你，所以当年阿翁来朝，我才会执意要偷偷见一见你，如今也是一样。”

“朕命不久矣，你还是个孩子呢。”“我今春行的及笄礼。”

容齐明白她是在告诉她，她是个大人了。他无奈一笑说道：“你以后，会遇到很多，很好的男子，到时候，”“到时候我也不会喜欢他们。”瑾昭将水强硬地递到他嘴边。

容齐看到她眼中的倔强，只觉得无力，她就像是一个倔强的孩子，不听任何道理。他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清凉的水划过喉间，带走喉间的干痒之意。“喜欢不喜欢，你以后自己会发现的。”

“陛下，我不是小孩子。”瑾昭看着他，说道，“我真的见过你，在梦里，很多次，从小，到大。人在年轻的时候遇见过很好，很出色的人，那么往后的所有人都取代不了他。你就是那个人，往后所有人与我而言都是将就。”

容齐拉着她的手，认真地说道：“秋芝，”“我叫瑾昭，秋芝，是这个宫女的名字，我帮她出宫，她将身份文书给我暂用，我叫澹台瑾昭，昭、瑾！”她在他的掌心写下这两个字，一字一画刻在他的掌心。

容齐看着自己的掌心，瑾昭，昭，为明亮、光辉。瑾，是美玉。很好的名字，容齐握拳，指尖划过掌心，方才两个字像是刻在了他的心上。

“瑾昭，人这一生太过执着于一些事，是会伤到自己的。朕，不是长寿之人，更有心悦之人。瑾昭，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对吗？”容齐俨然是将她当做孩子来哄的。

小荀子带着太医进来，瑾昭看着跟着小荀子来的人，笑着说道：“陛下说的是，瑾昭是聪明的姑娘。我喜欢陛下，从小就喜欢，很喜欢。话既说开了，那我便实话告诉陛下，我是听闻陛下遇刺，伤重难愈特意从南境赶来京城的。”

容齐看着她，皱着眉说道：“此事，你，”

“陛下好奇我是如何知晓的？”瑾昭看着他，说道，“因为，陛下的太医令是瑾昭的故人。”

“韩苏见过主上。”跟着小荀子来的韩苏放下药箱，对着瑾昭行了一礼，说道，“陛下的伤势已有改善，外伤不重，昨日便拆了纱布，内伤更为严重，但是臣已经开了药，细心调养一月便无大碍。”

容齐看着韩苏，这个太医是他费心让纸鸢寻来的名医，真好。容齐自嘲地想，他看人还真准，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很好，那些刺客呢？”瑾昭扶着容齐到内殿的床上坐下，看着韩苏。

“是天仇门的人，不知主上要如何处置？”韩苏拿出脉诊，看向容齐，说道，“还请陛下伸手，容臣探一探脉相，也好开药。”容齐被瑾昭硬扶上床，如今只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瑾昭看他不动，直接上手拽着他的胳膊放在脉枕之上，等着韩苏说结果。“主上可放心，陛下的身体并无大碍。”“他刚才还咳嗽了，当真不要紧？”瑾昭看着韩苏说道，“韩苏，你要不要再看看？”

“主上，陛下的身体确实虚弱，”韩苏回禀道，“这些年陛下服的各种毒药不在少数，即便有各种补药调理，其他的毒好解，唯有这天命之毒，霸道非常，属下只能尽力缓解此药对身体的伤害。”

“不中用。”瑾昭叹了一口气，颇有些焦躁，说道，“韩苏，我不养无用之人，我最近会留在宫中，至于那个老妖婆，好好给她点教训。”

“属下不敢懈怠。”

“朕比之从前确实已经好了很多。”容齐说道，“天命之毒，无解，所以你该相信，朕，确实是时日无多了，瑾昭，自己的底牌要握好，不要轻易视于人。朕，不是你值得信任之人。”

瑾昭坐在他床边，对韩苏说道：“天仇门的事，我会交代别人去办，我知道，我一直不曾再宫中给你安排什么帮手，你放心，过些日子，会有人进来帮你。你手上的其他事交给其他人，天命之事，由你全力研究。人手给你派齐，什么方法我不管，我只要结果。”

“属下明白，主上放心，属下已经查到当年太后所有的脉案，只是时间太久，宫中太医换了一批又一批，属下实在是鞭长莫及。”韩苏说道，“但是太后每月单独准备的药，药方大抵已经研究出来了，只需一两月便可成方。”

“很好。”瑾昭从袖中取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拿起果盘里的一个苹果，仔细的削着苹果，说道，“药补不如食补，我最近很闲，对此很感兴趣。”

“属下明白，那这脉案？”

“照旧，往严重了编。”

“是。”韩苏准备退下，看到容齐，又重新行礼，说道，“陛下，可还有何吩咐？”

“真难为你还记得朕。”容齐倚着凭几，掸了掸衣袖。

韩苏看了一眼瑾昭，说道：“陛下，陛下脉象有些凝涩之意，还需保持心情舒畅，多思多虑，不利于您的身体恢复，臣这就回去给陛下开些疏肝理气的茶饮，以便日常服用。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