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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摸索回屋之后，笙箫默便坐在床边，垂着头一言不发，脑海里炸成了一锅粥。
为何，她那么想回去，却迟迟未对自己动手？
又为何，明明自己都打算一定要将她留下，但听着她哭着喊妈妈，感受到她害怕的浑身颤抖，察觉到她穿的是嫁衣，就心软了？
再为何，心中还会不自觉的去牵挂昏在那边的她，甚至多次想起身回去看看……
但这些思绪，都被他一一强行压了下来，抬首瞥向前方，内心慢慢归于平息。
百转千遍愿，或许最好的，是成全吧。
既然她想回去，那便成全她吧。
强迫的挽留，只会让他们双双苦痛。
……
翌日。
辰时，尽管笙箫默是一夜未眠，但他依旧如往常一般起了床，他想去那儿看看，她是不是已经走了。
这个念头，他已经思量了一整晚了。
推开门的那一瞬，莜麦面的香味扑面而来，他愣了愣。
张古稀则就在他的面前，有些拘谨的站着，仿佛昨晚的那些，都只是他自己的一场梦而已。
笙箫默你还不走？
笙箫默扶着栏杆，依旧冷着面。
张古稀咬了咬唇，压下心底所有情绪，平视着他小声开口。
张古稀我说过，等你的眼睛好了，我才会走。
笙箫默呵…何苦呢？
笙箫默苦笑一声，而张古稀却摇了摇头，
张古稀没有苦……和你在一起，没有苦。
……
接下来的十日，每一日都过的迅速，无时无刻，张古稀无时无刻不在希望让这时间能慢一点，能让自己好好，再看看他。
而那晚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漫长岁月里的黄沙，很快就被吹散了，说到底……她根本不会去记恨他。
她只想，让他适应没有“张古稀”的日子，好好的活下去，因为她对他的爱，从始至终，未曾变过。
笙箫默也不再多想，既然她要留，那便随她。
至于她胡诌的身份，其实他第一日便知是假的。
因为这把玉骨折扇已经与自己灵气相连，自己失了仙元沦为平凡人，那么这个折扇便也成了普通的折扇，根本不可能出现扇灵。
认出是她，便是她斩钉截铁的对自己说，小溪，是溪水的溪。
不过，她不愿让自己知道，他便也一直不拆穿，就这般欺骗着她，亦欺骗着自己，欺骗自己她还是愿意留下的。
过一日，是一日。
时间紧紧依依，终于还是挨到了最后一晚，烛火摇曳的照拂下，她倚靠着门凝望他侧卧床榻背对自己睡着，眼中，不觉泪意凝现。
脑海里，长留时打打闹闹的那场见不得光的暗恋，四处游走历经他人见证与磨难的相伴，妖神出世那与天与人对抗的勇气和决心，以及安定之后成婚的欣悦与曲折…
这一幕幕，全都是与他一同见证的，以往的那些悲，欢，离，合，犹如幻灯片在她脑海不断切换，却没有一帧是她能控制留下的。
张古稀最后…一晚了。
当那一滴泪滑出眼眶滴落之际，那短促的呼吸都被别离思绪带动，听得清切。
她注视着那个心中最为割舍不下的人，拼命想要把他的样子刻入脑海，直到口鼻被涕泪堵的几近窒息才慌忙转身跑开。
庭院那棵桃树下，她猛的顿住脚步，缓了好几口气，在内心深处的所有情绪再也没能压抑得住，在随手丢出的隔音结界里分崩离析：
张古稀不是说……天有道不会让有情人分离吗！
张古稀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们！
张古稀老天爷！你看不见吗！！！
声嘶力竭，她的眼前迷离且旋转，面上湿润的竟已经不知是泪还是涕。
张古稀你看不见…我很爱他么……
崩溃后无力的虚脱，她一下跌坐下来，望着满院飘落的桃花瓣，苦笑。
花残，人散。
……
夜半三更，笙箫默的房门被悄然推开，走进来的人影摇摇晃晃，三两步一坠一坠的走到了他的身边。
张古稀饮酒了，双颊与眸子一般扑红。
都说酒能消愁，可喝醉了的她只感觉嗓子与胃里如被火灼烧，难受的紧。
而心中的愁，却没有消减半分。
不知就如此呆站了多久，直到全身心的疲倦彻底将她淹没，她才蜷缩成一团依偎在他身侧。
他背对她，她却面向他，慢慢的轻挨着他，慢慢的将哭红的面埋入他宽厚的背。
也只有喝醉了，她才有勇气像以前一样依偎着他，可这一点，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张古稀笙箫默…
张古稀让我再抱抱你……
不断颤微的手万般小心的横跨他的腰间继而落下，慢慢收拢，捂在衣物中的话语，亦是她神志不清呢喃而出的。
声音不大甚至于含糊不清，但笙箫默却听的清切。
他一直清醒着，清醒着感受到那个小心翼翼慢慢靠近来的人儿，与那灼热呼吸带出的热气，一丁一点，他都感受的一清二楚。
但他没有动，生怕惊着了她。
而此时，这个轻柔的甚至无感的拥抱，却让他心口骤跳。
这小心翼翼的拥抱，似真似假，好像是在做梦……因为现在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那个他熟悉的张古稀。
张古稀笙箫默…
片刻，她低声呜咽唤回他的神识，手中的力度…是明显增加了。
张古稀对不起……
对不起？
她这是，在向她不顾一切要回去，而跟他道歉么？
笙箫默有些恍惚了，原来，断了引牵线剜了他的眼睛伤了他的心，她也会难过么？
可为什么，她会难过却还是这样做了……
笙箫默（我在她心中…到底算什么……）
这话，他很想问出口，但终究是忍住了。
因为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那会儿听到的一句话。
笙箫默明日…便要走了吗？
一只大手，慢慢抚上她握成拳的手，于自己胸膛前握住，轻轻握住。
张古稀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醒来，整个人瞬间怔住了，酒意都醒了大半。
笙箫默回答我。
笙箫默见她半晌无声，手中力气紧了紧。
张古稀嗯。
脑袋埋的更深了，她甚至都要把自己憋过气去。
笙箫默那我可以…再问你几个问题吗？
良久，笙箫默轻笑了一言。
张古稀忙着点了点头，不觉泪水已经浸湿了他后背的衣衫。
笙箫默那晚……怨我吗？
这话，斟酌了好久，才问出口。
那晚对她的伤害，也成了他最耿耿于怀的事情。
张古稀……
张古稀咬咬牙，脑海里乱成一团不知该怎么回，怨么？怨他什么呢？不过是自己伤他在先罢了。
只是这话，该怎么说出口。
笙箫默对不起，我换个问题……
见她半晌无反应，笙箫默便赶忙改了口，
笙箫默你…还会回来吗？
张古稀不会了…回不来了。
笙箫默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张古稀稍稍怔住，想起以前看到的电视剧男女主分离时，会让对方忘了自己另外嫁娶，好好的过完一生……
可是，此时这话却怎么也出不了口，她不想，不想让笙箫默忘记她，也不愿让笙箫默另娶别人……因为，
尽管，她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张古稀了，但他，依旧是她的笙箫默啊。
张古稀那你就去，我以前带你去过的那些地方找一找……会有我存在的痕迹。
……
笙箫默最后一个问题了……你要如实回答，不许骗我。
张古稀嗯……
就在她沉声点头之际，笙箫默忽的压过她的胳膊，调转了一下身位面向于她，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埋于心口。
那话，也随着心口波动颤抖着问出口。
笙箫默小溪……
笙箫默是溪水的溪…还是古稀的稀？
张古稀呵……
张古稀身子猛的一颤，在他如此紧实的怀抱中，再也忍不住那所有的情绪，泪眼决堤。
原来……他一早就认出了自己，，
可是，怎能让他认出自己……
张古稀溪水的溪，从来都是溪水的溪……
笙箫默嗯。
笙箫默面上，也没有半分嗔怪，只是稍稍松了点怀中气力，
笙箫默睡吧，我守着你。
他心口强劲的跳动，他口中柔和的话语，都化作了催眠的良药，她也不再管什么身份，小溪也好，张古稀也罢，就这么环着他，心便是安的。
……
翌日，朝阳初升，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映入纸窗，张古稀猛的惊醒，酒也彻底醒了，望着那近在咫尺的面颊心口骤跳。
昨晚……
醉了后零零散散发生的什么事，她竟都记得一清二楚……
张古稀（我自认为…隐藏的很好，）
张古稀（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脑袋发痛的同时，泪眼再次模糊。
她小心翼翼的从他的怀抱中起身，动作很轻，没有惊扰他，他依旧睡得安然。
张古稀轻呼了一口气将眼角泪珠揩去，目光再次落在他的面上，那如往日一般的俊美容颜未曾更改，可唯有眼前那紧紧缠绕的白纱，格外刺眼。
神使鬼差，她颤颤巍巍伸手抚上他的眼前，轻轻的，把它摘了下来。
没有了眼睛的眼眶有多可怕？笙箫默被白纱裹的不透气的眼皮塌陷在内，没有一丝血色干在了里面，他的眼睛，竟被残害成这个样子……
握着手中他眼前覆盖过的白纱，张古稀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在一点点碎裂，再根本不敢抬眼去看他的眼睛，眼泪止不住，浑身也不住颤栗着。
心中那个念头，也愈发决然。
而此时，白子画的仙力气息，不觉已蔓延在房间之中，张古稀知，时间，到了。
张古稀笙箫默，
伸手，抵到他的前额，她鼓起了最后的勇气，化作嘴角无痕一笑。
张古稀……我爱你。
……
（
蝶恋夸我！快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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