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病人

Chapter 1 无物为真

26 一些问题

贾文清拉过一把椅子，看向夏沐风：“坐吧。”夏沐风规规矩矩地坐了下去，脸上的笑意却如潮水般褪尽了，他礼貌地问：“可以麻烦你暂时把窗帘拉上吗？你知道的，我讨厌太阳。”

贾文清起身拉上窗帘，还贴心地关上了所有的灯，室内顿时漆黑一片，黑夜再次降临在两人身上，作为照顾夏沐风最久的人，他非常清楚夏沐风的一系列怪癖（为什么不能叫怪癖呢？）夏沐风的眼睛在幽暗的环境里格外流光溢彩，他稍显僵硬地坐直了身子，双手习惯性地叠放在桌上。

“先说说你在墨染笔记本上留下的信息吧，你并没有出现，怎么会在她的笔记本上留下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呢？”贾文清好奇地问。

“无心之举，”夏沐风回忆道：“三年前吧，我从各种事务的缠绕下脱身之后，就去拜访了她的祖父，可以说是一见如故，我们研究了很多都市传说，其中之一就是七尸还阳。我用铅笔做了很多笔记，那个本子后来被当成礼物送给了苏墨染，托她的福，我们歪打正着了。”

“那你是怎么确定尸体肚子里会有纸条的？”贾文清非常好奇。

夏沐风轻轻一摊手：“猜的，抱歉啊，乌鸦嘴又犯了。”

“你会这样想，一定有你的道理嘛，详细讲讲，不用怕我听不懂。”贾文清笑眯眯地说。

夏沐风点点头，扯下一张废纸，非常熟练地画好了七尸还阳的草图：“一般的七尸还阳也会有符纸出现，不过是贴在祭品的额头上，看起来很像《僵尸先生》里的僵尸，而你们遇见的死者被处理得相当离经叛道，感觉像是正经七尸还阳的奇特变种。”

“对，”贾文清无奈地一摊手：“我查过了，凶手把符纸贴在死者额头上，肚子上都是合情合理的，但是这个人把符纸塞进祭品的肚子里？这是几个意思？”

夏沐风温和地笑了笑：“这件事应该和案子关系不大，倒是你接下来的问题会很有意思。”

贾文清稍显疑惑：“和案子关系不大？为什么？”他很快又问了第二个问题：“法医们说，两个死者除了脖子上那一刀没有其它外伤，脏器也和正常死亡的人无异，那符纸是怎么出现的？”

夏沐风压低声音：“在受害者死后不可能做到的事，就一定是在这个人生前就处理好了。”

“生前？怎么会？”贾文清微微一愣，好像明白了什么，无奈始终跟不上夏沐风的思维，这使得他有些恼火，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只是猜测，不一定对。”夏沐风非常暧昧地一笑：“纸条可以藏在牛奶瓶的盖子里，如果折叠得够小，藏进胶囊里也是很轻松的，某些瓶装药的瓶盖也行。只要犯罪分子想藏，他就绝对能让受害者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张纸自己吞下去。”

“嘶……那可就有点儿惊悚了。”贾文清点点头，笑了笑：“多谢配合，我想问的暂时只有这么多。”

夏沐风略微歪了歪头，非常明显地笑了一下：“还是你靠谱啊，要是换了老洛，估计得好一会儿才能想明白这案子和买凶杀人之间的关系吧。”

贾文清脸上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一边重新拉开窗帘一边回忆道：“洛鸣那货圆滑过头了，又是个晚期中二病，高三那年都还在被你单方面碾压呢，九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哎，你俩还在拌嘴吗？”

夏沐风笑而不答，倒是突然来了兴致：“咱俩认识十多年了，每回都连累你劝架，你都没烦过？”

贾文清摆摆手：“我哪儿敢烦哪？能跟你掐架的我都惹不起，只能劝啊。你不是给我算过一卦吗？说我命格寻常，也没有什么气运加持，上限是无病无灾，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我觉得你说得对，我这种凡人也只能帮你处理一下人际关系。”

夏沐风点点头：“还有一件事，你们做的外围调查并非全无用处。”

贾文清非常郑重地点点头：“承蒙你指路啊，替我们省了好多事呢。”

夏沐风却叹了口气：“这案子倒不难，手法上故弄玄虚，像个新手。所以我才断定是买凶杀人，只要查到符纸是从哪儿来的，抓出从犯很容易，至于雇主……那就很麻烦了。而且……”

贾文清问：“是那个高中生失踪案？为什么？”

夏沐风微微一笑：“六个人先后失踪，却什么都查不出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警方办事不力，第二，罪犯在跟你们玩信息差，并且通过某些手段把自己撇得相当干净，不会引人怀疑。你比较喜欢哪种说法？”

贾文清点点头：“只能是第二种了，当年那案子可是老陆亲自带队查的，除了老陆，还有杨主任，费边他爸，你梁老师。这阵容，不可谓不豪华，你要说他们办事不力，打死我都不信。”

夏沐风不置可否地一笑：“所以啊，我很好奇，如果双方都是人精，为什么上一回你们刹羽而归，而这一次却如此顺利呢？”

贾文清恍然大悟：“那只能说明，六年前的失踪案是那个神秘的雇主亲自下场，亲自操作的。”

夏沐风笑眯眯地看着他：“不错，加十分。”

贾文清又问：“既然这个雇主如此神通广大，早在六年前就几乎做到了完美犯罪，那为什么这次不亲自出马，非得委托一个新手帮他杀人和布局呢？”

夏沐风想了想：“两种可能，我倾向于这人要吃饭。毕竟真正的变态无法在正常社会长久立足，要么需要伪装，要么就像我一样深居简出，吃了上顿等下顿，生怕自己死晚了，都不很合理。那就只能用正常思路来推理了。”

贾文清不解地看着他：“正常思路？什么正常思路？”

洛鸣刚一进门，就听到了这样一句，顺口损了夏沐风：“您老还有正常思路？闻所未闻，闻所未闻。”他话音未落，就被一众同僚的死亡凝视噎得闭了嘴，费边照着他的肩膀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下：“老洛，官僚习气要不得啊，你就是这么求人办事的？”

夏沐风倒不怎么在意洛鸣这只幺蛾子，很配合地闭了嘴，自此一言不发。贾文清无奈地瞪了洛鸣一眼，知道夏沐风一闭金口，再想撬开可就难了。

苏墨染兴冲冲地问：“师哥，你那本子上还有什么？”

夏沐风倒也实诚：“我记得好像有蒲公英酒的配方，八卦六十四爻的入门教程，低多边形的美术风格详解，还有一个画得很差的五条悟素描。”

苏墨染一愣：“啊？你这涉猎得也太广泛了吧？”

夏沐风看着沉默的众人，冷冷地问：“你们都看着我干嘛？那么大一个包裹不打开，等着被扣年终奖啊？”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夏沐风话里隐晦的火气，于是都不敢再耽误，期望着唐景瑜和他能内部消化。

唐景瑜却只是盯着包裹，三下五除二划开了外包装，然后难以置信地盯着里面的东西，愣在原地。

夏沐风仿佛早有预料，脸色慢慢缓和下来，包裹里赫然是一摞堆放得整整齐齐的剪报，主题都是六年前的失踪案。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夏沐风意味深长地瞥了洛鸣一眼：“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洛鸣心累地摆摆手：“你收了神通好不好？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

夏沐风懒得搭理他，问贾文清：“你可以去买几个橘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