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病人

Chapter 1 无物为真

12 奥维库拉

夏沐风所说的线人认真处理好尸体的遗容之后就给陆局发了条消息：“陆局，第二个死者出现了，分局的小秦应该快来了，小夏提前通知了伍连德，不用担心。”

刚应付完记者的陆乘风紧赶慢赶地吃上了市局食堂的最后一口热饭，陆局悠哉悠哉地把西红柿炒蛋一股脑儿盖在饭上，刚吃了两口，他的手机一震，陆局没好气地看了看，瞬间惊喜交加，费边？这个好学生平日里可不怎么搭理他这个中老年人，拘谨得像一株含羞草，如果不是陆乘风和费同学他爸交情极深，小费对他可能理都不理。短暂的惊喜之后，陆乘风皱了皱眉，两天死两人，凶手这是急着去投胎吗？再一想，费边还没有倒霉到出个门就碰到死人的地步，除非是他提前就知道些什么，但是，费边可是个在读研究生，应该也没有那个闲心……陆乘风突然想起来，费同学去年就毕业了，倒也有空做这些事情，陆乘风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喃喃道：“哎呀，小费可是个好苗子……”比起夏沐风这个天生的变态，费边简直就是一只温顺的小羊，遵纪守法，文文静静，成绩优异……反观夏沐风，天天想着怎么杀人，研究着如何烹饪同类，学习速度堪称变态，十七岁就学完了研究生的所有课程，甚至亲自指导了费同学的研究课题，出人意料的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人居然很奇怪的亲密无间，要知道，夏沐风的城府可是公认的“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而费边除了聪慧寡言这种相当脸谱化的特征之外，与正常人一般无二。饶是陆乘风这种在一线摸爬滚打近三十年的老刑警也想不出夏沐风到底看上了费边的哪一点，毕竟，像夏沐风这种限量版变态绝对犯不着见色起意，他只会正儿八经的，从物理层面馋人家身子。

陆乘风收回思绪，很快敲好字回复：“你的意见呢？”费边先是回了三个字：“不好说。”之后飞快的回了第二条：“夏沐风的意思是应该尽快解剖。”陆乘风疑惑：“可一刀毙命的尸体有更多的研究价值吗？”费边回了个“……”之后接着写道：“当年的尸体旁边也留下了橘核。”陆乘风回复：“我们考虑到了，局里的几个老同志都被叫去复述当年的案情了。”费边回了个“？”后继续写道：“我不是这意思，您当年仔细研究过死者手上的橘核吗？”陆乘风微微一愣，这孩子的思路和当年的自己一模一样，只不过，当年陆乘风的运气实在是差到极点，最终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陆乖风隔着屏幕苦笑，又扒拉了两口饭，“小费啊，你陆伯伯我天生是个倒霉摧的，运气一直不好。”费边回复：“我们这边稍微有了些眉目，洛队那边呢？”

陆乘风一边腹诽：“怎么所有和夏沐风待过的人都喜欢说一半留一半啊？”一边打字：“网已经撒出去了，捞不捞得鱼就看那小子的造化喽……话说回来，你究竟查到什么东西了？至于这样藏着掖着？”费边十分放松地回了一句：“那个……这可是资本家见了都落泪，共产党员见了都得骂娘的东西，您确定？”陆乘风哭笑不得：“你陆伯伯我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你还替我担心这个？”费边惜字如金：“方术，卦诀，咒物和符纸。”陆乖风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你觉得符纸会在哪儿呢？”费边想了想：“死者的肚子里？我不太确定。”

陆乘风突然觉得有点细思极恐，要真是这样，那夏沐风这个神棍真就神得有些离谱了，他算是彻底理解了什么叫“专业对口”。之后他换了个话题：“小夏呢？”费边回复：“应该在和孔叔叔吃饭吧。”陆乘风感概：“老孔家嗷嗷待哺的人数首次突破三人大关，实在是可喜可贺。说到吃饭，小夏的忌口还像以前那样多如牛毛吗？”费边认真地想了想：“据我所知，他现在能心平气和地吃掉一些清炒苦瓜，对胆水豆腐的态度有所改观，但对生姜依旧深恶痛绝。”陆乘风惊讶：“他居然能吃苦瓜了，是哪位施主如此功德无量？”费边回复：“应该是唐医生吧，刚一认识夏沐风就被当成储备粮的传奇人物，不过嘛……一顿饱还是顿顿饱小夏肯定是分得清的。”

陆乘风因为这一句话，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终于恢复到中国中老年人茶余饭后的传统状态，开始和费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这俩人的八卦。“我觉得这俩人都有嫁不出去的风险，干脆趁现在多培养一下感情，等几年直接原地结婚算了。”

费边很愉快地回复：“那唐医生血亏啊，本来还可以放小夏鸽子的，直接变成倒追就离谱。”陆乘风相当突然地回到正题：“尸体是个什么情况？”费边发来一张尸体的照片，附文是：“平平无奇的女尸，真要说的话，只有长相还可以夸一夸。”陆乘风问：“你怎么看？”两分钟后，费边发过来一条消息：“她今天应该有场演出。”这回，轮到陆乘风大惑不解了：“演出？不是，小费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费边回复：“您什么时候有空？我来局里一趟，面谈。”发完这条消息之后，费边的头像就变灰了，他是那种打电话最多只要两分钟的人，如果两分钟说不清，他就会直接把人约出来面谈。陆乘风知道他的性子，也就不再多问，麻利地吃完饭，恭候费同学的大驾。

下午两点，市局派出去做第一拨外围调查的人陆续回到工作岗位，被无数人念叨着的洛队长苦着一张脸：“这年头都是些什么案子嘛！普普通通，完全不值得那么大的曝光量。”一直待在市局做笔录的大三学生苏墨染接话：“不过我觉得，一件事越简单，有鬼的可能性越高。”贾文清点点头：“就比如死者手上的橘核，我们查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儿头绪，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老洛。”洛鸣拖着长音说：“是这样的，不过光靠我们三个肯定是查不到的啊……”

“话说回来，老陆呢？”贾文清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苏墨染无聊地在笔记本的空白页用铅笔随意乱涂，头也不抬地回答：“在办公室，陆老头今天中午约了一个青年学生过来。”洛鸣愣了一下，之后说：“我大概知道是谁了……同志们，我们有救了。”贾文清会意：“如果真是他，那确实有救了。”苏墨染白了他俩一眼：“你俩搁这儿打哑谜呢？”这时，她先前涂过的地方逐渐显出一行清晰的字迹：“六九五七一一……”她神色微变，继续涂下去，说不定会有更多有用的线索……她并没有注意到，洛鸣和贾文清已经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办公室。

“大概就是这样了，陆伯伯。”费边和陆乘风交换完各自掌握的信息，十分悠闲地向后一靠，漫不经心地搓着手，突然问了一句：“洛队他们应该快来了吧？”不等陆乘风答话，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费边看了他一眼，陆乘风一边说“进来”一边腹诽：“不是说建国以后不准修仙吗？怎么还有准圣级道士表演言出法随啊？”费边适时地调整了坐姿，理了理有点儿皱的衣服，准备迎接贾文清的问候。

“费边？稀客啊……有两年没见了吧？”贾文清非常自来熟地问。费边轻轻一笑：“最近没什么事，我爸怕我闲得太久长出蘑菇，就打发我过来看望下他的老同事，顺带看看有没有什么事可以帮上忙。对了，鄙人正好知道那件案子，就从这里入手吧，洛队的意见呢？”

“同意。”洛鸣简短地应了一声。费边继续说：“我来的时候发现了第二个死者，应该快运到法医科了，要不要趁机看看尸体？”洛鸣半开玩笑地回了一句：“那你可真幸运，您先请？”费边愉快地回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对了，我动用了点私人关系，找来了最好的法医。”陆乘风补了一句：“这件案子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你小子可別给我摸鱼啊。”洛鸣一脸黑线：“就不能说点儿好话吗？”贾文清推了推他：“走了走了，你不想看尸体了是吧？”费边非常调皮地眨了眨眼：“那陆局，我们就先走了。”陆乘风摆摆手：“快去吧。”

走廊上，贾文清悄咪咪地问：“小费啊，你说的那个法医该不会是……”费边忍不住笑出声来：“不会吧？连你也有唐景瑜恐惧症？你好歹还是我哥啊。”贾文清慢慢地解释：“那可是能让老洛吃瘪的存在啊。”洛鸣一听不对，连忙阻止：“你好歹维护下我的形象嘛……”贾文清慢悠悠地回答：“形象？什么形象？这事儿连市局的保洁阿姨都知道，你还嫌社会性死亡的面积不够大？”费边非常适时地打了个圆场：“放心吧，能请动唐组长的人大概率还没出生，除了某个神棍……”洛鸣一愣：“对啊，这事儿闹得这么大，小夏怎么一动不动的？”费边一笑：“我就是他派来救各位逃离苦海的。”

此时，夏沐风正在重温《洛丽塔》，蔡恩霖问他：“你有没有过一两个有意思的朋友？”夏沐风回答：“有过一个，一个羔羊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