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病人

Chapter 1 无物为真

11 雾鸦

下午一点，夏沐风在孔连山家的窗台上发现了一根漆黑光滑的乌鸦羽毛，他伸出了左手，右手手肘撑在窗台上，非常悠闲地托着腮，一声鸦鸣适时的响起，他最喜欢的孩子总算是回来了，顺便给他带回了一份礼物，一颗新鲜的，带着血腥气的橘核。一人一鸟四目相对片刻，就听见楼下好脾气的孔局长正在恨铁不成钢地温声提点一个小民警：“小秦啊，害怕是可以理解的，但你不要慌嘛，你看，你有没有可能漏掉了什么关键物证？”

“啊……那个……孔叔叔，不管您信不信，那个橘核……被一只乌鸦叼走了。”刚从学校出来的小秦结结巴巴地说，可以想见，他的表情相当复杂。

“好吧，我倒是想知道，究竟是哪个巫师公然违反魔法部的规定，在麻瓜世界用呼神护卫这种高阶魔法。”蔡恩霖想起了那张同样由乌鸦带来的纸条，于是开了个合情合理的玩笑。孔连山笑了笑：“以普遍理性而论，楼上那位连夺魂咒之类的黑魔法都用过，用个呼神护卫是很正常的。”夏沐风听到这里，拼命忍笑，“你不去跟他打个招呼吗？把人吓着了可不好啊……”乌鸦稍微偏了偏头，并没有动，只是把橘核往夏沐风面前推了推。

“前辈他……还有这种爱好吗？”小秦瞬间就来了兴趣。孔连山笑了笑：“先说正事儿，现在还没到讲故事的时间呢。”小秦听到这里，立马像被人打开了话匣子，不紧不慢地开始做归纳总结：“死者是个年轻女孩，二十一二岁，同样是一刀毙命，应该和昨晚的案子是同一人所为，死亡时间在一到三小时左右，只是……我在现场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小秦掏出手机，翻出一张拼好的图，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盯住了女孩脖子上的伤口，这伤口细长而干净，等等？干净？昨晚的小白领可没这个待遇，一直到被扫大街的清洁工发现，脖子上都是血乎乎的，结了很厚一层血痂。而那女孩的脖子上，确实只有一道纤细狭长的伤痕，一点儿血都没有，就像被人精心擦拭过，她的眼睛安详地闭着，与昨晚小白领无比惊恐的死状截然不同。三人面面相觑，凶手不可能有这种品德和闲心，小秦看了看眉头紧皱的两人，低下头从包里翻出一个物证袋，袋子里是一株很新鲜的百合花，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这朵花本来是放在死者胸口的，而且相当新鲜，所以……在我发现尸体之前，有第二个人来过现场，擦干了创口处的血迹，还非常有仪式感的放上了百合花，谁会这么做呢？”小秦大惑不解地问。

“很像小夏的风格啊……”孔连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不对，说不通，他二十分钟前还在认认真真地对付蒜末茄子，不可能有这个时间啊。”蔡恩霖脑筋转得飞快，马上反驳道。此时，夏沐风慢悠悠地踱着方步从二楼下来，下到倒数第三级台阶时，他懒洋洋地插了句话：“你们俩都说对了，但都只对了一半，事做得很像我，但本人忙着吃饭，无暇他顾，那就很明显了，做这件事的肯定是我的人。”

“你的人？”孔连山有些惊讶。夏沐风嘴角上扬，略带嘲讽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同样疑惑的秦芜生：“我都被小秦冠上前辈的帽子了，有七八个自己的线人一点儿都不过分，对吧？”

“好家伙，小唐不在，你小子是越来越野了……”

“您快别夸我了，那孩子又有天赋又遵纪守法，突遭非议会让他不开心的。”夏沐风半开玩笑地说。

“那我们现在该干什么？”秦芜生问。

“该上班的上班，该吃药的吃药，待贫道先算一卦，东风将起啊同志们。老规矩，功劳三七分成。”

“怎么才七成啊？”小秦脱口问。

“你拉倒吧，要不是你的夏前辈清心寡欲，就该七三分成了。”孔连山无奈地瞟了他一眼，继续说：“天理昭昭，大多数时候，我们就是被害人的天理。但只要案子跟方术和宗教有关，我们除了做一些走访和外围调查，基本上相当于空气，真相是唯物的，但架不住犯罪分子跟你玩虚的，所以，必须承认，麻瓜就是麻瓜。”

夏沐风伸手敲了敲桌面：“孔叔叔，给你一个建议，按照方术的一般规律，施术者在死者手上放东西，死者的肚子里也会有那种术式的所需符咒或卦诀，麻烦你们征得死者家属同意之后解剖一下尸体，我想看看他们的肚子里是不是我猜测的东西。一定要快，被胃酸腐蚀了就麻烦了，不好意思，死人不会分泌胃酸。但一定要找个非常优秀的法医，把他们肚子里的东西完好无损的取出来。”夏沐风一改往日懒洋洋慢悠悠的语调语速，说得相当急促认真。小秦一脸震惊，慌忙掏出笔记本忙不迭地做笔记，孔连山则正襟危坐，掏出手机准备给陆局打个电话，夏沐风抬手拦住了他：“不用麻烦了，我来吧。”他走到窗台边，看了看楼下，之后笑了笑：“人已经到了。”之后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收件人的备注名是“五条悟”。

“愣着干嘛？上楼，二单元303。”

“五条悟”：你赔我假期！好不容易才请了一天假，还是公休假啊！

“你是愿意被我叫去加班，还是愿意被陆局打发去分局加班，不带加班费？”

“五条悟”：补偿呢？

“格局打开，都是为人民服务，只有对社会没有贡献的人才会拒绝加班。”

“五条悟”：你比资本家还资本家……行，马上就到。

夏沐风转过身，对孔连山说：“准备好去上班吧，真是一个麻烦的星期一。”

“你小子……摇人的效率还挺高……”孔连山感概。夏沐风笑了笑：“您別，要是用不好伍连德这张王牌，他非骂死我不可。毕竟抢人工休假可是相当不道德啊。”孔连山笑出声来：“失敬失敬，连你都开始讲道德了。”夏沐风半酸不苦地补了一句：“唐医生功不可没。”孔连山一惊：“什么？唐景瑜？你俩这是负负得正了？”

夏沐风又回到了那种懒洋洋的状态中，愉快地说：“没有那么麻烦，只是氪了点儿命而已。”

“这是人话？”孔连山对着无辜的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此时，敲门声响起，他顿了顿，起身开门。被夏沐风遗忘的乌鸦飞了下来，把橘核丢在桌子上，小秦更惊讶了：“诶？”夏沐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不要惊讶，万物有灵，唯物主义不是用来限制想象力的。”

“果然和我们这些麻瓜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蔡恩霖认真的下了结论。夏沐风没理她，自顾自地笑了笑：“可惜一百个麻瓜里，总是会出几个变态。”刚进门的伍连德接上话头：“怕是一百多个变态也比不上你吧？”

“那次的事情过不去了是吧？又没有死人，只是四至六级伤残而已。”

“好家伙，你想想，一个十七岁的文弱青年，把二三十个刀头舔血的惯犯打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怎么想怎么离谱。”伍连德看了看他，夏沐风懒洋洋地说：“很难吗？那些人无非就是攻击性高了点儿，基本上只剩本能了，好对付。”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您老人家什么时候能对我好一点儿啊？工休假都抢……”伍连德幽怨地说。

“快去解剖！打扰到唐景瑜的话没我俩好果子吃。”夏沐风回了一句。

“行吧。孔局，干正事去。”两人迅速的达成了共识。蔡恩霖看了看夏沐风：“那我们……”

“回去喂猫，等消息。”

“那只乌鸦呢？”

“放飞，不然它可能会被橘猫一爪子扒拉下来。”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