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夫妻

周易那边一切顺遂，但陈府里却又起波澜。

陈老爷对待发妻陈夫人，说实话是颇为无奈的，他们少年夫妻从小相识，陈夫人祖上又对陈老爷家里有恩，当年新婚燕尔时也是浓情蜜意过。

说恩情有恩情，说情分也有情分，虽然陈夫人日渐不着调，行事肆意，但多年来陈老爷一直也是试图相敬如宾。

可惜至亲至疏夫妻，他们之间早已渐行渐远，陈夫人全心指望起了儿子，对儿子溺爱有加，成日计算着给儿子留多少家产，陈老爷也有了能说得上贴心话的知己，甚至闹出了孩子。

走到今日，早已难论对错，只不过事实便是如此罢了，想来也只能是一声叹息，一点惆怅。

如今陈老爷见小儿子已快好全了，也下定了决心，上下打点张罗起来，年前就要把东乡庄上的那对母子接回府里，认祖归宗了。

“有些事确是我对不住你，但咱们家本就子嗣稀少，你也为我想一想，他怎么说都是我的儿子，不能再不明不白的流落在外了。”

多日不见，相顾也不过是短短一句通知，陈老爷也不顾陈夫人听完是何反应，背着手就站起身欲走。

“不行！我儿子还圈在院子里受苦，她那个贱人的儿子怎么能抬回来？？” 陈夫人目眦欲裂，一把攥住了陈老爷的袍角，她厌恶那外室多年，这口恶气她实在是咽不下，一定要和丈夫撕扯一番。

“老爷好偏的心，先前因为那头污蔑我儿，就把他关了起来，眼下也不想着替他洗刷冤屈，一心一意还瞧着那小杂种好？这是要拿我们给那头开路祭天吗？”

这一声声的责骂，简直字字诛心，真是骑在陈老爷逆鳞上拿刀子狠命戳啊。

陈老爷淡淡的看向前方，早已料到了如今的场面，也不想再浪费口舌，只从她手中抽出了衣袍。可陈夫人怎能罢休，追着到了门外，也不顾下人们的目光就是一阵撒泼：“我不答应！我不答应！要让他们进门，除非先杀了我，从我身上爬过去！！”

李嬷嬷本是站着替主子守门，屋里吵起来时她就大呼糟糕，眼看越闹越厉害了，她再也不能装聋作哑了，连忙上去搀陈夫人：“夫人小心脚下。”

可惜陈夫人还是学不会识时务者为俊杰，得不到陈老爷的回应还犹自不忿，脱下自己脚上的珍珠鞋就往前丢去。

鞋子是上好的湖州绸，上头点着一圈米粒大的珍珠，精工细作，市价非凡，寻常人家哪里用得起这样的东西。这个人穿得了最体面的衣裳，但通身做派还是当年那个泼辣的农家少女，并无长进。

在当年，可以说是少女娇憨，是有趣新鲜的。但要做一个操持中馈维系大家的主母，终还是上不得台面，更别提相夫教子，和其他夫人太太们交际来往。

陈老爷看着地上的绣鞋，脸色愈发铁青，隐隐有发作之势，李嬷嬷心里大叫不妙，但她根本拦不住陈夫人，转身就想跑去先搬个救兵。

“不许去叫二姑娘。”

李嬷嬷顿时楞在原地，仿佛从身后被人掏住了心窝子，寒冬里哗得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为了你们夫人好，也为了二姑娘好，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牵扯长辈的事。”陈老爷狠狠地盯着屋中的主仆二人，克制着脾气一字一句说道：“李嬷嬷也是家里的老人了，有时候也该为主子们考虑考虑，该劝的时候就得劝着点，别端着自个的体面却不做事。”

他回头快步走到陈夫人面前，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你怪我多情，我认了，可你怎么还不懂道理，你儿子被人盯得死死的，他自己也没本事自救。你把他放出来就是死路一条，还要我说得多明白吗。”

“这么多年，我盼着你能学着点什么叫做贤惠，可惜总归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但你给我记着，万事需得以陈家全家为首位，从今往后，你若是敢做出什么错事来，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人若是狠下了心来，做事说话自然也不留情面，陈老爷这一番话听得陈夫人胆战心惊。

她也不是全然蠢笨不可救药，自然听出了丈夫的意思，顿时又羞又脑，面子上又过不去，一口气在心头吊着，半响还是气得含恨大哭，却又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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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月十五，一辆灰篷子马车按主人的吩咐挺在了陈家门前，在各怀心思的注视下，陈家二少爷总算从外头进了府。

绣珠对此早有预备，背着手，听着李嬷嬷的回话。

“人已经采买好了，都在我那儿看着调教，今日就能送到后头厢房去了。只是，老爷那边，会不会替那母子挡了去？”

绣珠是接受了社会主义教育的好少年，穿越来后虽说是要入乡随俗一些，但平日里还是不太习惯采买人口的事宜，因此还是交给了李嬷嬷，李嬷嬷也办事利落，这几日不声不响的就准备下了两个小丫头，一个仆妇，两个小厮。

“不会的，父亲知道轻重，若是有人问，你只说是我的主意就行。” 绣珠见李嬷嬷还是担忧，便安慰她道：“你放心，父亲绝不是那种为了庶子灭了嫡子的，他懂得这其中的平衡。现在为了那孩子已经狠狠打了嫡子的脸，旁的细枝末节，便不会多加计较。”

李嬷嬷想到那日老爷夫人之间的争斗，依旧心有余悸：“可老爷说，不让您插手长辈的事。。。。”

绣珠轻轻一笑：“嬷嬷这是关心则乱，我做姐姐的，关爱一下庶弟又怎么了？何况我还得帮着母亲协理家务，不过是几个下人，又不是真去长辈面前搬弄是非，怎么算是插手长辈的事？”

李嬷嬷这才放下心来：“正是了，这天天的，一件事赶着一件事，真是叫人忙得打旋儿，没有一天的安生日子，姑娘您说，莫非是犯了什么煞？”

“夫人这几日身子也不好，您看，要不要找人去念念经，求个平安符的。”

海边人多信佛，各村各镇也有些婆子说是能通神明，一些商人家的女眷或为家人平安，或为生意顺遂，对这些很是信奉。绣珠虽心中不以为意，但还是表示尊重，能让大家安心总是好的，且她也着急，如今不太方便让周易来府里见她，岂不是该往外头找个地方。

“你说的很是，快年关了，去找找哪家庙里有办法会的，我亲自去求个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