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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兔子(二)

春山和浪壹的父亲

  兔子,兔子乖。

  —《沉默的兔子》

  “你说,那对父母会是杀害春琴的凶手吗?”

  “可那是他们自己的孩子。”思惠摇头。

  “动机!”我兴奋道,似乎掌握了智慧的砝码,与之前的神经紧绷相比,显得无比的轻松,“是不是为了那笔钱呢?”

  “保险金?”思惠反问道。

  我点点头。

  “总觉得事情不会那样简单。”思惠思考道,“如果真的是那孩子的父母的话,其他人的反常态度又该怎么解释?浪壹的失踪又是怎么回事?”

  我忽然想到这里,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却没有没有丝毫浪壹的消息,就算是身首异处也该被发现了,我不愿想得那样决绝,然而这样长的时间不与我们任何人联系,让人不免会有所怀疑,他究竟去哪了?那件事与他到底有什么关系?还是说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未知,兜兜转转如此之久,本该矢志不渝,然而行至这里,我们还是迷雾重重,除了扑朔迷离,还有其他的发现吗?

  那庄透明的案子,还有那些死去的透明的灵魂,所谓的悲欢离合时时刻刻徘徊在我的头脑间,又开始了。

  痛苦。

  “现在太乱了。”

  “好好想想吧。”她叹了一口气,感慨道,“不会那样简单。”

  我点点头。

  春山在病床上看书,书名是《梦人》,梦人、梦人,她似乎也梦到了许多人,只不过就是没有那个人,浪叔写《梦人》的初衷是什么?是对婉秋的爱,还是对梦中人的追忆,她看不明白,她只觉那个人就是自己,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无一例外的暗示着她与那个人的结局,《梦人》的结局。

  《梦人》没有结局。

  她打电话问过我,她问我《梦人》的结局是什么,我没有回答,这太久远了,即便是有结局也早就消逝在我迷离的过去了,我又哪里会去主动追忆一个伤你至深的梦人,还是说现实生活中在你糜烂的过去雪上加霜的故人,我不愿意去追忆那段死去的梦人,以及梦人里最初梦到的那个人,现在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块发霉的糖果,早就失去了味道。

  然而我的内心又有一个声音呐喊:糖果真的会发霉么?

  会么?

  我不知道这是一场怎样离奇的内心挣扎,但我确实忆不起结局了,或许结局就是这样,一个失败的结局,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如果有转机也不该是现在的我能接受的。

  “你想梦到谁?”我问她。

  她在电话的另一端,老式电话的信号一直不太稳定,我隐隐约约听到了浪壹的名字,但我又不确定,我垂下头,到底还是他赢了吗?可是他消失了这样久,又有什么资格得到她的芳心,芳心?如今我提起这些,不由得觉得好笑,可不是么?老大不小还在跟亲儿子较量,我可真是卑鄙,同消失的他一样,人们尊重他们的存在,而反过来批判我的刻薄,我笑了笑:“是吗。”

  她默不作声。

  我无力地将电话挂下。

  我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赎罪,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如此心神不宁?

  事情不会等我思来想去,也不会给我更多机会去弥补,一次就是一次,有且只有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能做的只是毫无怨言。

  而过去的故事像电影放映机一样,重复地出现在众人的回忆里。

  她总是哈哈大笑,像一个没有任何烦恼的潇洒家伙,无忧无虑的孩子,即便是死去后,她也是个孩子,不论从心理,还是生理,她都只是个孩子。

  孩子有什么错呢?

  盛夏的光热强烈,照得小区楼下的淙淙书影婆娑,树影下出现的洁白的少女,背着干净而华美的绿皮书包,手里抱着的书里夹着一封来自笔友的信,零星的光透过磅礴的树,经过风的洗礼,来回摇曳在她的胳膊肘夹着的书,缓慢而自然地反复停留在那封信。

  他告诉他,如果恶肆意增长,那么就需要一把手,去遮住恶,或许那把手成功了,恶也就消失了。

  她不知道怎么回复他。

  恶真的会消失吗?

  她忽然忆起贴在小区楼下的宣传单子,管理员慈爱的笑容:如果有爱与力量,无处不在我们作为的手。

  那双手充满希望,正如他所说的一样,需要的那把手,会不会就在自己眼前。

  她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物,古旧的一个小房间,虽然无比地破旧,却又让她觉得充满力量,她心一横,走上前去,然而她又犹豫了,她考虑了很久,她先是透过玻璃窗观望里面的情况,里面是一对男女,管理员正认真地与他们交谈,她不敢进去了,她站在原地,她不希望有其他人听到她的告白。

  那就样,她站在小区管理员的办公室门口,她等了很久,直到那对男女离开,身为管理员的中年大叔终于注意到了门口徘徊地她,他出来向她招手,温和道:“进来吧!孩子。”

  见他向她招手,她有些慌乱,却还是唯唯诺诺地走了进去,管理员示意她坐下再说,温和地替她倒了一杯水,屋内陈设简单,她知道管理员不是坏人,可她还是选择坐在离他很远的位置,她害怕靠近,却又不得不与他交流,那时她甚至以为他真的是那一把手。

  可以遮住恶的手。

  “怎么了孩子?”管理员关切地问她。

  她抬起头,看着陌生的管理员,平静的说到:“我的父母是恶魔。”

  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管理员看着她,却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哈哈哈......”

  她惊诧地看着管理员欢快的表情,内心的激动滑落谷底,冰冻了一切的情绪与反抗。

  “孩子啊,不过是和爸爸妈妈闹矛盾了嘛,既然是亲生父母,哪家父母和孩子还有隔夜仇啊......”

  语重心长,病入膏肓。

  她摇头,看着他。

  管理员却丝毫没有发现她的反常,依旧滔滔不绝:“我的意思是,你回去和爸爸妈妈好好谈谈,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嘛,孩子是父母身上掉下的肉,自然是金贵的,好好聊嘛,可别这样说爱你的爸爸妈妈啊......”

  她踌躇在原地,感到无能为力,那一刻希望破碎了。

  而真正的破碎在那人焦急地冲进管理员办公室,一脸关怀的撒着谎:“宝贝,你怎么上这来了,爸爸妈妈以后都不吵架了......对不起啊......”

  管理员露出欣慰的笑。

  “我就说这孩子在门口站了好久,肯定是家里在吵架,觉得没办法了,才来找我的嘛!”管理员热线地同那人说。

  那人回过礼貌的笑容,拉起她的手。

  “打扰了,我们会处理好的,真是很抱歉......”

  卑躬屈膝,无微不至。

  哪里都有背叛吧,就像他背叛妈妈一样,也会背叛我,妈妈也背叛我,管理员也会背叛我......她无比痛苦。

  大人们为什么总这样自以为是?为什么就不能听她说完,为什么总要泼一瓢凉水在她早就破碎不堪的心,年幼的心,无知到岁。然而事实是,她没有足够的胆量反驳与表态,在所有人眼中,孩子的话哪里可信,如若她说了也只是麻烦,就像那人说的那样。

  “你好好想想,我们爱你,这都是爱你的表现啊,我们给了你生命,给了你一切富足的权力,给了你自尊与幸福,你能得到的都得到了,还有什么不满足呢?”那人一脸认真地述说着,婆娑的光映射在他新换的方形眼镜的镜片上,忽闪忽闪的。

  她看着他的眼镜片,默不作声。

  而他继续诉说:“那么你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是想得到别人的同情?还是怜悯,还是新的不幸,让你的父母、我们陷入困境,家庭也会变得不完整,那样......你只会更糟。”他顿了顿,又笑了笑,“当然,不只是我们,别人也会,那些从前觉得你幸福快乐的所有人,你想给他们徒增烦恼吗?”

  “你是个乖孩子啊......”

  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似乎是默认了他所说的全部内容,正是这样的道理,她没办法反驳,她不愿意做那样的罪人,也不想惹麻烦,可是她也不愿意在痛苦下去,她也不想去死,她也不愿意继续,她想好好活着,像其他孩子一样简简单单的活着,仅仅是这样,还是没有资格么?

  她记得女孩曾经对她满心崇拜,女孩说她是大天使,说她是百事通,说她可以回答她的所有问题,她看到她同情那些死去的沉默的兔子的悲痛表情,她害怕自己最后也变成冰冷的沉默的兔子尸体,或许是剥皮抽筋、千刀万剐的血淋淋的牲口。

  “我不愿意了,我更不想一直做沉默的兔子!”她脱口而出,从未那般的爽朗,不带任何表演的爽朗与勇敢。

  同他每每与她做那事的口头禅一样的恶心的兔子。

  兔子、兔子乖。

  “沉默的兔子?”那人疑惑地看着她,忽的又觉得好笑起来。

  “嗯。”她低下头,轻轻地点点头。

  她还是想尽力一搏,小孩子始终是天真的,她们会自发性的认为世人都有善,无论是丑陋的男人,还是狠戾的女人,他们始终都怀有善念,她想总归是发声了,不在沉默了。然而事实对于她来说,确是她再不做一次尝试,那么她永远不知道尝试才是最后的绝望,过去只是将来的延续。

  可惜决定权从来都不在于她。

  “好笑!”那人走到她面前。

  她抬起头,瞪着他,一动不动,手掌成拳。

  事实上,她从来不是委曲求全的人,她无数次想要脱离囹圄,她有时候甚至有发疯的倾向,她想她早就装不下去了,干脆拼死反抗好了。

  “你怎么了?”那人拉过她,把她揽入怀中。

  “别这样。”她试图挣脱他的怀抱,然而小小的她根本就没有力气与身强力壮的他抗衡。

  然后悲剧还是发生了。

  原来沉默的兔子不愿意沉默,然而沉默的环境却让兔子被迫沉默。

  后来,她给他回信:光是遮住恶,恶依旧会不断滋生,哪里会有那样大的手可以遮住全部的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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