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无可证（一）

孩子们在外述说父母的错处，父母在家歌颂孩子们，这就是社会的伟大之处。

　　——《证无可证》

　　我也没有办法言说，只是等着时间缓慢过去，然而，浪壹还是没有回来，甚至是杳无音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做着什么，他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只能等待。

　　无尽、且漫长。

　　“等等。”我顿了顿。

　　“可以的话，能不能带我去他家里看看？”我忽然问道。

　　“大叔，我这样的孩子随随便便跟着你一个陌生人，您不觉得怪怪的吗？”

　　我看了看病床上躺着的老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样的决定我也不知为何就忽然从脑袋里冒了出来，我总觉老周的执着不会这样轻易，而这一种莫名的直觉让我想去老周家一探究竟，然而，驾轻就熟的感觉又让我有些尴尬，我甚至不知该作何解释，这样冒昧又突然。

　　“我......”

　　我还未组织好语言，而她却缓缓开口了。

　　“从前我就思考了很多，为什么爷爷会那样关心那个死去的孩子，即使是死去多年的陌生人，即便是作为侦破案件受害者的身份，他到底是不甘心还是执着呢？是不是身为警察心中的正道而促使他决然，从家里分离出去。于是后来就只剩下我，一个只是崇拜警察办案的小孩。”她看了看病床上的老周，有些怅然，“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出于爷孙血缘关系的缘故，还是只是为了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一步，在我说到这里，你一定会和他们一样觉得奇怪，因为这样的年纪，更多的人会觉得我们没有思想，所以，我们这样的孩子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的吧。”

　　我平静地听着这一切，表情上没有丝毫波澜变化。

　　“实际上，我们是有思想的，就像刚刚你跟我对话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她又看着我，眼里充满了希望，“与他们不一样的是尊重和相信，我知道你一定是走投无路了，你是找不到方法了才会相信我的，但是出于我的私心，我还是希望你真的相信我，哪怕是我真的因为年少而能力不足，我可以帮助你破案，即便是现在我无法直接参与调查，我也很愿意参与调查的！”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里有火花溅起，并非是真正的可怖的火花，也不是愤怒所致的火花，而是充满期待的火花，那种感觉，很是久违了。

　　“不应该被忽视。”我看着她，眼神坚毅，“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未成年的孩子，他们的思想都是不能被忽视的。”

　　我发自内心的言论，无论是从哪方面思考，任何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都是有自己的思想的，所谓的思想不完整，不过是大人们想要疯狂掌控他们的结果，为了那所谓的长者之风，忽视掉身为孩子的大多数非凡灵魂，即便是有骇人的天赋，最后仍然会被他们的自以为是当场扼杀，就像漫骂、反对，甚至是极端的责打、人身攻击，然而，他们真的觉得自己的这番戏耍，真的可以让有独立思想的孩子们成为乖巧的奴仆吗？

　　听了那番话，不会有触动是假的，即使表面平静，内心的波澜起伏是藏不住的。

　　因为过去的种种，我又何尝不是同她一样需要认可的孩童，这样多年来的艰苦历程，从少年到青年，然后是如今的人到中年，哪里会没有感同身受呢？

　　那时我的思想跳跃很快，光速旋转中我看到了我的父亲，那个独立而残弱的身影，他立在我的对面，不停地朝我招手，而我牵着婉秋的手，消失在原地。

　　过去的泡影迷离，过去的故事迷离，就连过去的人也迷离，乃至于现在的我，也同过去一般迷离。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我看不到任何东西，就连自己在哪里我都看不清，思来想去总是光怪陆离，就连原型和现存我恐怕都分不清楚了，思想层面的迷雾又是什么呢？挡在我面前的墙，一栋移不开的楼，还是一座山，结果只是朦朦胧胧的雾，我要如何拨云见日又是另一码事了。

　　正是现在这档子事。

　　“谢谢您。”她感慨道，露出了一副不属于这样一张稚嫩的脸的成熟表情，我感觉到荒谬，却又在情理之中。

　　就像天意，理应顺从。

　　“我相信你，一开始我就觉得你同其他孩子不同，小小年纪能提出这些合理分析，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我感觉这些事情都在情理之中。”我实话实说道，“当然，也因为老周他也提过一嘴。”

　　或许是我说到老周提她的事，所以误会了我的本意，认为我对她言语的态度表示认可，只是因为我对老周的崇敬，我不能否认确实是有一方面这样的原因，但是更多的却是自己亲见的感受，见她表情有些失落，我连忙补充道：“而且，我也觉得人与人的交流，不应该只是依靠年龄来决定一个人的思想，相反，人们都应该尊重他们，如若他们的想法同你的想法冲突了，适当的劝诫可以，但绝不能以自己的意志打压他们的意志，这样得不偿失，还会让自己陷入两难，对方也不会接受你的提议，而且，谁都不能够决定另一个人的未来。”

　　说到这里，那孩子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似乎是感觉到我在进行思想教化，我也顿觉自己有些像个教书先生，有些懊恼，毕竟谁都知道，道理讲太多，年轻人是不会想要听的，就像我自己发表的一番言论，有多少又是谬误呢？过多的注重发表自己的思想反而忽略了正事，我连忙圆回来，道：“那么，就拜托你带我去一趟你爷爷家吧！”

　　她点点头。

　　“你有钥匙吗？”我补充道。

　　“有的，我爷爷的事宜都是由我来处理的。”她看着病床上的老周，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我们家的情况，就是这样。”

　　我也看看躺着的老周，他们家的事情我或多或少也听说过一些，太过详细的内容我不知道，但也不好再让她提起为难事，我点点头，有些无奈。

　　“那么就拜托了！”

　　......

　　相信，相信，相信。

　　只能相信。

　　周西西带我去了老周家。

　　我站在老周家的门口，左右遥看，以一个正常的陌生人进入另一个陌生人之家的好奇心打量这里，看起来像极了江湖混混，或者是小偷，有些滑稽。

　　周西西一脸嫌弃地看了看我，转身便走了进去。

　　老周住的地方是当年分配给警察的单间公寓，除去客厅、厨房、厕所之外，就只有一件卧室和另一间藏在角落不易发现的小房间，正适合老周一人生活，整个房间没有任何装修，那里设施简单，房间内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显得一派萧条，想来是太久没有人气的缘故。

　　“你先坐会儿，我进去把东西拿出来。”周西西搬了一张椅子过来，示意我坐下休息会儿。

　　我点点头，她则是转身去了那间看不清楚的隐秘角落里的小房间，虽说是不易发现，但走进去，仍然会被它的渺小所吸引，大概就是这样，由远及近的感觉。

　　那个房间在最角落，想来应该是储物室，那里或许正放着我所要的当年案子的档案。

　　“你进来！”还没等我坐下，她的声音便从那间房里传来，有些诧异和惊讶。

　　我迅速跑了过去。

　　“他一直都没有放弃。”她说，平静而冷漠，以一种让人觉得肃然起敬的声音，“哪怕大家都说他老了，精神失常了，很糟了......”

　　是啊，他没有放弃，一直以来，十年间，他都没有放弃。

　　身为后者的我见了这样的场面，心中满是酸楚。

　　若要问这一切值得吗？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如今他正躺在病床上，早已切断了与子女的亲缘关系，只有一个得知自己曾经是警察身份后忽然靠近的孙女，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出于小孩子的任性还是说早有打算，那么那个亲近的孙女图的是什么呢？他图的又是什么呢？而我们花费这样长久的时间，探索的、期待的、失去的......又有多少呢？

　　屋子里的墙板上张贴着死去女孩的照片，以及那些一个个深处当年的知情人，或不认识，或认识，线连着线，不同的人连着不同的人，不同的人连着相同的人，相同的人连着相同的人，蜘蛛网一般，错综复杂。

　　里面究竟还有什么呢？

　　题外话：最近过年，有点繁忙啦，所以更得会有些慢，字数没有那么多就是太忙了，然后在此期间我也会继续构思完善，还望理解，然后谢谢大家对《春山和浪壹的父亲》的支持，喜欢可以收藏关注噢～

　　再次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