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现世篇（24）

“顾晓梦，你是否想过，就算你说服了宁玉，这也绝不是她愿意看到的结果。”地藏王双手背于身后，缓缓踱步至顾晓梦面前，沉声道：“你只想着死后成为死神，可以和她永远在一起，是否考虑过你亲人的感受，又是否想过，也许宁玉她只想来生能和你正大光明的牵手走在一起，可以接受世人对你们最真挚的祝福。有一天，当旁人问她，「宁玉，听说你结婚了，你的爱人是谁？介绍认识一下呗。」，她可以牵着你的手，笑着告诉那个人，「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爱人，顾晓梦」。”

　　眼前仿佛就是那样的画面。

　　未来的某一天，相爱的两人决定结婚了，便开始准备所有事宜，先买结婚戒指拍婚纱照，再通知亲朋好友，最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里，举行了一场并不算盛大的婚礼。婚后，是平淡的生活，照常上下班，空了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或者就宅在家里追剧、撸猫、遛狗，别的哪也不去；偶尔也要出去旅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一切是那样美好，光是想着，顾晓梦都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你们会一起慢慢变老，最后甚至会一同死去。是天定的缘分，让你们生生世世都会相遇。下辈子，下下辈子，你们还会再见，由相识、相知、相爱，到最后相守一生。如此，顾晓梦，你还要坚持现在的选择吗？”

　　地藏王的话是那般掷地有声，顾晓梦是一万个相信的，这也是她此番的目的不是么？她站起身，同面前这个男人面对面站着，互相审视着，都想从对方身上先找到突破点。

　　末了，还是顾晓梦先说话了：“我可以选择继续坚持我的选择不是么？而且，你不该把这些告诉我的，不合你们的规矩。”

　　地藏王无可辩驳，选择自由，他确实无权干涉，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心中有数。

　　“规矩由我来定，说什么，不说什么，对我来说影响不大。”

　　“是么？”顾晓梦勾了勾唇角，像是并不大在意他这些话，只说：“你如此大费周章的阻止我到你手下做事，究竟是看不上我的能力，还是有别的目的？大风大浪我顾晓梦见得多了，你不妨直说，哪一个答案我都可以接受。”

　　从前那些年，她被迫接受，又被迫失去，早已孑然一身，无所畏惧。而现在，在这个黄金时代里，她不再害怕失去，自然也什么都可以接受。

　　“顾晓梦，在你看来，要和宁玉在一起，只有成为死神这一条路可以走了，是吗？”

　　“难道不是么？”顾晓梦反问：“玉姐同我说，是你告诉她，人和死神是不能结婚的。可你的做法，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答案。所以现在，我想再问你一次：人和死神真的不能结婚吗？”

　　地藏王怔了怔，不知该如何作答。问题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若干年前，曾开过这个先河，也有记载。到现在，虽然间隔时间久远，但不能否认，人和死神，确实可以结婚。他张了张嘴，到底没能说出什么。

　　“你不说话，是默认了吗？”顾晓梦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还是说，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的问题，也是用了这个方法骗的玉姐。”

　　这误会就大了，地藏王急急辩驳：“顾小姐此言差矣，我从未骗过宁玉，是她误解了我的意思。”

　　顾晓梦冷哼一声：“说来说去，答案到底是什么，还请你直言。”

　　地藏王无法，只能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时间要往前推到李宁玉刚去世还未任职死神时，某天，他翻阅典籍，查找资料，恰好翻到了珈蓝所说的那份记载。许是心思未定，考虑的多了，看到内容后，他鬼使神差的便将那份记载收了起来。后来，李宁玉如她所愿当上了死神，习惯性的去翻阅过往的档案资料，自然没有看到那一份。没看到，自然不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也就有了这一系列的误会——

　　后来种种，顾晓梦也大概知晓了。她不由怒了，声音拔高了许多：“所以，你早料到了有今日？”

　　地藏王却摇头：“我一早就同宁玉说过，现在也这样告诉你：我并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这人世间发生的事，我亦无法干预。所以，你这话不成立。”

　　顾晓梦不信：“那你为何诓骗玉姐？”

　　“我也早就说过，是宁玉她误解了我的意思。你知道她那个人的，天才，心比旁人多一窍，想的也总是比旁人多。”

　　顾晓梦鼻间又是一声冷哼，但也没再说什么。

　　她的目的只是为了和李宁玉在一起，原本是想来一招以退为进，先以成为死神做切入点，作为掌管生死的神，她阳寿未尽，对方定然会拒绝她的请求，她再趁机提出跟李宁玉结婚的要求。基本是二选一的答案，对方定然会慎重考虑。现下看来，目的已然达到，过程如何便不再重要，又知晓了未来之事，更是可以原谅面前这人了。

　　客厅，李宁玉和珈蓝并肩坐在沙发上，却全然没有闲聊的心思——李宁玉的视线一直定在顾晓梦房门上，似是生怕她出现问题。又或者，她只是纯粹的担心，担心与顾晓梦有关的一切；珈蓝的重点全在人和死神是可以结婚这一点上，她看李宁玉面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多少明白这个玩笑是真的开的有些大了。但她又不好直接说，只能憋在心里。心里有事，就忍不住会多想。有些人多想会不说话，但珈蓝不同，她多想就容易多话。是以，安静了片刻，她便决定探探李宁玉的口风。

　　“宁玉啊，”珈蓝出声唤李宁玉：“你对不能跟顾晓梦结婚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李宁玉闻言，收回视线看向珈蓝。她没急着说话，倒像是在思索什么，好一会才回答：“蓝姐，不能同晓梦结婚，我当然会觉得遗憾。但工作上的事，我也无能为力。况且，能陪在她身边，我已经很知足了。”

　　珈蓝问的试探：“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可以和她结婚，但前提是你发现有人骗了你，你会怎么做？”

　　这等于是不打自招，李宁玉略微思考了一下便看破了其中的点。想起之前地藏王对她的那个笑，那属实称不上是骗，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凡事总爱做最坏的打算，自然而然就把那个笑当做不能的信号。

　　她笑着，摇了摇头：“那我该谢谢他，让我还有机会能与晓梦名正言顺的成为一家人。”

　　“你不怨怪？”

　　“怪什么呢？我本来就是一个死人，能来到晓梦身边陪着她已是奢望，怎敢轻言其他。”

　　珈蓝心底松了一口气，顿了顿又问：“宁玉，你猜他们会谈些什么？”

　　知晓最终的结果后，李宁玉这会心里很是放松，更有心思笑了：“大概同你我一样，在讨论一些无关紧要的大事吧。”

　　无关紧要，又是大事。珈蓝听完，大声笑了起来。

　　“宁玉，难得见你幽默风趣一回，真不容易。”

　　李宁玉也跟着笑起来，是那种很轻松的笑，声音也大了一些。细数之下，这算得上是她这些年来第一次笑的如此舒心，不为工作，不为顾晓梦，只为了笑而笑。

　　笑罢，珈蓝还是忍不住为李宁玉忧心：“宁玉，你真就如此……”她想说，你真就如此爱她么？可话到嘴边，又变了另一句：“真就非她不可么？”

　　李宁玉没有犹豫的点了头：“是的，非她不可。蓝姐，我这条命，生时全报效给了这个国家，未曾给她留下什么，不，我给她留下了满身的遗憾和怨恨。还不清的。死后，国家再不需要也用不到我了，便尽皆许给她吧，来弥补她心中的遗憾，消弭她心中的怨恨。”

　　生时许国，死后许你。

　　这大概是李宁玉至死不渝的浪漫了，抵得过千千万万句我爱你。

　　顾晓梦，我爱你，我将永远爱你。

　　李宁玉这样想。

　　珈蓝听完后，未再言语一句。有些事情，她看在眼里，当然也记在心里。爱情这东西，原以为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没曾想，到了她这里，是当局者清，她这个个旁观者倒迷了起来。也罢，别人的感情，她跟着掺和个什么劲，大大方方祝福不就好了，问那么多作甚，白白添堵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