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年并不在外面，只一个李宁玉，悠闲地站在栏杆前往下看着，也不晓得她在看什么。
时间已是晚上八点，饭店吃饭的人其实很多，但因为顾晓梦之前说过不要让人来打扰，是以整个三楼都没有客人。相较于楼下，倒是安静很多。安静的环境下，身后的门一打开，李宁玉就听到了动静，但她没动，更没有回头，只安静的看着下方，直到听到顾晓梦的声音才转回身。
“玉姐，白小年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他刚才看到剪烛，追过去了。”
“何主编？她怎么……”
李宁玉见顾晓梦皱起了眉，三两步走上前，无视身后跟着一起出来的刘宗林，很自然的替她抚了抚眉。
“是呀。只许你见到我，倒不许小白遇到剪烛了？晓梦，哪有你这样霸道的。”
顾晓梦抓住李宁玉的手，撇了撇嘴，不满道：“我哪有，玉姐你莫胡说。我明明就是在替他们高兴。”
李宁玉笑了笑，弯起好看的眉眼却没说话，倒是瞥了刘宗林一眼又移开了视线，这才说话：“都跟他说清楚了？”
顾晓梦直点头，好一会儿转过头也去看刘宗林，同他说：“刘宗林，白小年去追他女朋友了，估计不会回来找你了。你们怎么来的？玉姐开车带我过来的，要带你一起回去吗？”
刘宗林摆摆手，撇过头去：“不用。时间还早，我打算周围再逛一逛，就不打扰你跟李老师了。”
李宁玉听到这话，多少知道顾晓梦跟刘宗林说了什么。她瞪了小孩一眼，却又无可奈何。话已经说了，她再说什么，多少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了。
顾晓梦便没再说什么，跟刘宗林道别后，拉着李宁玉就走了。
下楼梯的过程中，李宁玉问她：“晓梦，你都跟刘宗林瞎说什么了？”
顾晓梦一听就不高兴了：“玉姐，什么叫瞎说，我明明说的都是实话，都是按照你教的说的！”
李宁玉冲这顾晓梦翻了个白眼，按她教的说的，纯属胡说，她明明什么都没教过！
“顾晓梦，好好说话。”
话顾晓梦听见了，但没到说的时间，时机也不对，她拉着李宁玉的手，右晃晃左晃晃，就是没说话。李宁玉也不勉强，反正这小孩早晚会告诉她的。
开车回到家已是九点十分，顾晓梦向往常一样先催促李宁玉去找衣服，再去卫生间放了洗澡水，做完一切，她才回房间去找衣服。等李宁玉洗好出来，又带人回房间吹了头发，这才钻进卫生间洗漱。
等俩人好一通收拾，时间已经来到十点四十五分。
坐在餐桌的两侧，两人皆是双手交叠，放于桌面。互相看着，谁也没有先开口。好一会，似乎仍然不知道该如何去说，顾晓梦起身回了房间。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两支笔和两张纸。
“玉姐，今晚算是我们俩最后的摊牌，但我又确实不知道该怎么问你。就写下来好吗？你把你最想问我的问题写下来，我也把我最想问你的问题写下来，我们交换着在纸上写下答案。有了这两个问题开头，后面的话也就好继续了。”
李宁玉看着顾晓梦将笔和纸放到她面前，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反驳。大概一分钟，她点了点头，拿起了那支笔和那张纸。
“好，都依你。”
十分钟后，两人交换了手中的纸——顾晓梦从李宁玉那里收到了一张折好的纸，李宁玉也从顾晓梦那里收到了一张折好的纸。
对视一眼，两人皆笑了，然后同时将手中属于对方的纸打开。看了一眼，思考了一会，便又拿起笔，低下头开始写答案。这次的时间短了一些，不过五分钟，答案便已写好。随之，再次交换手中的纸。
顾晓梦将折起的纸打开，低头看向上面的答案，很简单的几句话。
「我爱的那个人，从来都只是你。无论是八十岁的顾晓梦，还是十八岁的顾晓梦，你们拥有的是同一个灵魂。晓梦，我爱的，是与我灵魂相契合的你。从来。」
视线往上，她的问题是：「玉姐，在你心里爱的那个人，是我，还是她？」
看到这个答案，顾晓梦低低笑出了声。
在那个虚妄的意识界里，十八岁的顾晓梦同八十岁的顾晓梦说过——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说到底，年轻的姑娘，总还是想从言语中得到确定的答案，虽然心里早就知道了那个答案；可年长的那个心里就没有这样的心思了吗？倒也未必，毕竟，爱情会让人变得盲目，也会让人自私。
她笑言：“玉姐，这算是你同我的表白吗？”
李宁玉在写下这话的时候就料到顾晓梦会在言语上占些便宜，便没有反驳的点了点头：“当然。晓梦，我早就同你表白过了。”
说完，李宁玉低头去看纸上的答案。
「不论世事如何变迁，沧海桑田怎么移转，玉姐，我都是我，都是你的晓梦。」
往上看去，她的问题是：「你是谁？」
这是李宁玉慎重考虑之后问出的问题，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可以确定她心中的推断了。
这一个礼拜，眼前这人身上可谓疑点重重，不提别的，就单说昨天晚上她的警觉，那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倒像是世界上最顶尖的间谍，在经历过无数次生与死的考验后才具备的对生的本能。怎么看，这具身体里住着的都像是那个八十岁的灵魂；可从日常说话的方式和行为习惯上来看，这具身体里住着的又像是十八岁的顾晓梦。当然，话语上多少有偏颇，就像下午说的晚上谈……总之一切的迷题还得面前这个人来揭开。
可她的答案说的是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有些模棱两可，又让李宁玉一时无法确定到底为何。但显然，答案更偏向前者。
认真想了想，李宁玉抬起头问：“晓梦，在那个梦里，你们都说了什么？”
顾晓梦迎上李宁玉的视线，倒也不诧异她的问题。
“我没跟她说什么，就随便聊了聊人生，谈了谈理想。哦，对，还顺便谈了谈人生遗憾。”
李宁玉重复了一遍：“人生遗憾？”顿了顿，她又问：“晓梦，她有什么遗憾？”
“倒也没有什么，就是遗憾没能在有生之年娶你为妻。”顾晓梦摆摆手，满不在意道：“不过，既然重来一次，玉姐，这一次，我一定会娶你为妻，或者嫁你为妻。只要是你，让我怎样都可以。”
倒像是顾家大小姐能说出来的话，可……李宁玉眸光沉了沉，总觉得面前这个看起来年轻的姑娘，内里或许已经变了。
半晌，李宁玉说：“可是晓梦，你是否忘了，我已经死了几十年了，证件也是伪造的，如何与你结婚？就算我没死，证件是真的，现在的大环境，也不会允许两个女子结合的。”
“那我不管。”顾晓梦站起来，颇有些不管不顾的姿态，语速亦快了起来：“为了这个我们心心念念期盼的黄金时代能早日到来，我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玉姐，这其中就包括你我的命。如今，便连我这个小小的心愿都不能满足吗？国内不行，我们就去国外，总有一个地方，能让我们永远在一起。玉姐，你说过的，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你不能食言而肥！”
李宁玉听完顾晓梦这段似是孩子气般的话语，却并不觉得她的话是小孩子的玩闹之言。她看的出来，这小孩是极其认真的。并且，小孩的后半段话，可不就是她曾在梦里和地藏王之间的约定么？所以，这小孩，一早就在那个梦里了。怪不得，地藏王会问那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原来是这样。
李宁玉抿唇低笑了一声：“所以，你早就知道？”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顾晓梦却听明白了。
她点头，并不打算隐瞒：“是的，我早就知道，在那个梦里，我全看见了，也全听见了。李宁玉，你是爱我的，从来都是。彼此相爱的两个人，注定是要在一起的。所以，我们也注定会在一起。”
李宁玉站起来，绕着圈走到顾晓梦身后，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坐在椅子上：“我不否认，我们会在一起。但是晓梦，有一点情况，我得告诉你，你听完之后莫要气恼。”
顾晓梦仰头去看她：“什么？玉姐你说。”
李宁玉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不存在的气又缓缓吐出：“晓梦，昨天晚上，我回了地府一趟，问了我的上司，他告诉我说，死神是不可以跟人结婚的。”
时间仿佛停在了那里，顾晓梦就好似没有听到李宁玉的话，半晌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甚至连呼吸都轻了许多。可李宁玉知道，她一定听到了，只是不敢相信，不愿意接受。
果然，下一刻，顾晓梦蹭一下站了起来，声音拔的老高：“我不相信！我要见他！我亲自跟他谈！玉姐，带我见他！求你！”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