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现世篇（21）

包间里一时只剩下了顾晓梦和刘宗林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后，顾晓梦想起李宁玉对她的叮嘱，率先站起身走到窗旁，打开了窗户。风吹进来，有些凉，她却不觉得冷，只觉得吹到脸上的风，让她整个人清醒不少。

　　理了理思绪，她道：“我有话跟你说，但是，在说我的话之前，我想先告诉你，我知道你今晚约我出来吃饭的目的。怎么说呢，”她关了一半窗户转回身：“你的目的不会成功，并且，话说出来以后，我们也会因此做不成朋友。我相信，这不是你愿意看到的结果。”

　　刘宗林坐在椅子上没动，听完后，心沉了沉。

　　“刘宗林，我很珍惜你这个朋友，也希望你能珍惜我们之间来之不易的友情。”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哦，对，白小年应该没有告诉你，或者他是在等我亲口告诉你：今天下午，有人向我递了情书表白，但我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我过两年就要结婚了。这不是在开玩笑，因为我真的等到了我一直在等的人。刘宗林，那个人，我很爱她，这辈子，非她不可。离了她，我活不了。”

　　刘宗林想起不久前白小年的欲言又止，那会，他要说的怕就是顾晓梦现在说的话。

　　他点点头，笑的有些苦涩，又有些不甘：“那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让你这样甘心情愿？”

　　想起李宁玉，顾晓梦便不自觉的笑了出来，很快又撇起了嘴：“还能是怎样一个人，就是一个傻瓜啊。”

　　一个自负聪明却傻到可以连命都不要的人；一个让她心心念念的一辈子的人；一个她终于见到，可以相守一生的人。

　　她吸了吸鼻子，走到白小年的位置上坐下，问刘宗林：“刘宗林，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刘宗林不解的看了顾晓梦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点头回答了：“我过得挺好的，你呢，你过得好吗？”

　　顾晓梦没有回答，只继续问：“那你有什么想做却做不到的事吗？如果有，告诉我，我来替你解决。”

　　刘宗林更诧异了，他注意到，顾晓梦同他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像一个长者在面对后辈，与之闲聊，就像是随口之言。但他心里却可以肯定，这不是顾晓梦的随口之言，她这样说，定然是认真的在询问他。

　　他盯着顾晓梦，见她面上神色没有变过，便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没有。不到二十年的人生里，我过得也算顺风顺水，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顾晓梦注视着刘宗林，从他的微表情里确定他并没有说谎后又继续问：“那你这一辈子，有遗憾吗？”

　　顾晓梦问刘宗林这一辈子有遗憾吗？可人的一辈子很长，而他才十九岁，家境还算优渥，什么也不缺，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能有多大遗憾？可确实，不能说他心里没有一点遗憾，只是从现在回过头再去看，曾经以为的遗憾，其实都不能称之为遗憾的，因为很多他现在都已经想不起了。

　　刘宗林想问，什么样的算遗憾？心有不甘的，心底悔恨的，还是无能为力的？他盯着顾晓梦的脸，和那年操场上见到的模样变化并不大，只是更加朝气蓬勃，也愈发美艳动人了。可不能否认的是，若不是后来有留心顾晓梦的消息，再见面时，他可能已经想不起她了。所以，面对顾晓梦，他有什么遗憾呢？没有吧。

　　他冲顾晓梦摇头，反问她：“那你呢，顾晓梦，你这一生，有遗憾吗？”

　　顾晓梦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当然啊，人的一生那样长，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遗憾。不过，那些遗憾，我有机会弥补回来了。刘宗林，前路漫漫，人不能总耽于过去，要向前看。前方有光，也有救赎。”

　　她的光，她的救赎，就在外面等着她呢。

　　从前，她困死裘庄，以为再也走不出，可是，她又一次见到了李宁玉——那个浑身是光的女人，那个救她逃出生天的女人，那个为她丧了命的女人……不论前途多么坎坷，这一次，她会一直往前走，不再回头。

　　“好了，我能跟你说的就是这些了。现在，你想清楚，心里那些话还要不要说出来？”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当朋友总比老死不相往来要好。

　　刘宗林缓缓摇头，坚定道：“不说了，当朋友，比当不成恋人还老死不相往来强。况且，我也并没有多喜欢你。”

　　他把目光移到门口，想起从白小年那打听来的消息，顿了顿，又说：“那个人，是李老师吧。我虽然不善观察，但你看李老师的眼神，李老师看你的眼神，总是与看旁人不同的。如果我这再看不出来，那真是白瞎了这双眼。”

　　顾晓梦没有隐瞒：“是她，你没看错。”

　　“可你们……”刘宗林收回视线，犹豫了一下，似在思考措辞：“你别误会，我没有棒打鸳鸯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说你们过两年要结婚，可在我们国家，你们是无法注册的。李老师会愿意吗？”

　　他想问，李老师会愿意这样没名没分的跟着你吗？

　　顾氏集团在行业内是数一数二的，任何负面消息，虽不足以撼动顾家的地位，但总归影响不好。再者，顾船王的独生女喜欢女人，而且，喜欢的还是她的大学老师，就算对方一时能不介意，但长长久久的，真的能一直不介意吗？总得想个好办法来解决。到国外注册？倒也不是不行，毕竟，国外的大环境比国内宽松很多，也合法了的。这样一想，其实也可以。

　　刘宗林不由松了一口气。

　　顾晓梦可不知道刘宗林想了这么多，但多少也能理解。她站起来，绕着桌子走了一圈，走回她的位置坐下，这才说话：“我没有误会，我也理解你的担忧。但玉姐，我相信，她心如我心，她一定也是愿意的。”

　　“你同李老师商量过了？先不提这个。顾晓梦，你们的年龄摆在这，过两年，你也才二十岁，可李老师已经三十二岁了。十二岁的年龄差，等她老了，你还年轻，难道要你来照顾她吗？”

　　顾晓梦听到这话，不由笑出声来，谁比谁老，谁照顾谁，可恰恰相反啊。但她不能这样跟刘宗林说，只能打着哈哈应付过去。

　　“爱情连性别都不分了，年龄又算得了什么。刘宗林，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也如此古板。”

　　刘宗林默默撇过头，一阵无语：“罢了罢了，就当我没说。顾晓梦，你自己清楚你在做什么就可以了，别的话，我也不多说，省的你嫌我啰嗦。好了，祝你和李老师幸福。”

　　这话是真心的。

　　“谢谢，也祝你幸福。”

　　说完，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祝你幸福，也祝我幸福，原该是爱情里最无用的话语，因为那是得不到后的退一步。但此刻，他们之间没有退一步，只有真心的祝福。

　　刘宗林想，顾晓梦，祝你幸福，然后我去寻找我的幸福。

　　话摊开了，也说的差不多了，两人又随意聊了一会，顾晓梦见白小年还没回来，又想起李宁玉说在外面等她，不由的有些坐不住了。

　　刘宗林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李老师和小白怎么还不回来，要不要出去看一下？”顿了一下，他又说：“那个，顾晓梦，反正饭也吃了，账也结了。要不咱们走吧？”

　　顾晓梦正有此意，当即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大衣穿好，几步走到门口，开门走了出去。

　　刘宗林紧跟在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