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执念篇（2）

我们前脚刚踏进玉姐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关门，电讯科的科员就抱着文件敲响了门。

　　玉姐走到办公桌后坐下，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我，示意我先坐下。我乖乖坐到沙发上，玉姐这才看向门口，轻声道：“请进。”

　　声音听不出喜怒。

　　进门和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然后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将文件放下，站好等待指示——新来的电讯科科员保密措施做的很好，没有随意打量，更没有要探秘的举动，显然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提点。

　　看玉姐面上神色，似是很满意。

　　“出去吧。”

　　玉姐最后给出指令，电讯科的科员便乖乖出了门。

　　我忙凑上前去，随意数着文件的数量，两只手刚好数的过来。可我的心却猛然揪紧了，十份文件，是我来之前在心里默想了好几遍的答案，因为这个数量，是我和玉姐轻轻松松一天的工作量，这包括，能好好吃个午饭，睡个午觉再继续下午的工作，并且不会耽误下班。

　　我缓了缓心绪，而玉姐显然没有注意到我的情绪的改变，正逐一翻看着桌上的文件，视线在每一份文件上面停留的时间没有超过十五秒钟，随后动作迅速的抽出其中四份递给我。

　　“去忙吧，中午再来找我。”

　　我没多说什么，抱着文件就离开了玉姐的办公室。

　　有些事情，在没理清头绪之前，我确实没办法说给玉姐听。虽然询问她的想法是最简便的途径，但不知为何，我打心底里不想那样做。

　　我还是在从前的办公室里办公，一上午，除了一个赵小曼破译不认真，叽叽喳喳不停歇的外，再没有第二个人了。我心下疑惑，其他人到哪去了？我问赵小曼，可她想了一阵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无奈，我只能抱着刚破译完的密电去找玉姐，一来找她审核签字，二来打听一下消息。

　　我敲响玉姐办公室的门，敲了三下才听到她让我进门的声音：“进来。”

　　我打开房门，探出头先看了一下，屋内并没有其他人在，只有玉姐埋头于办公桌前，正专心致志的写着什么。玉姐工作的时候最不喜欢被人打扰，我关上门，在一旁站了一会，等玉姐抬起头来看向我时才乖乖走上前把破译好的密电放到办公桌上。

　　玉姐低头看了一眼密电，又看了看我。她问：“晓梦，还有事吗？”

　　玉姐工作起来是最认真的，尤其是她之前的行为，我看的分明，为了不让我太过劳累，她一个人揽下了大部分的工作。可我不明白，明明办公室里还有一个赵小曼在，玉姐怎么不给她多派些工作？简单的破译，赵小曼还是可以做到的呀。

　　我摇摇头，觉得还是先算了，不想为了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扰玉姐。她尽快完成今天的工作，才好跟我一起回家过生日。

　　“没事。玉姐，你先忙，我去工作了。”

　　“好，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我又叮嘱了玉姐几句，得到她肯定的答复便离开了她的办公室。不能总让玉姐一个人劳累，我也要抓紧破译，不然晚上的生日宴会可就要耽误了。也许是心里有了想法，旁边又没了赵小曼的喋喋不休，加上玉姐派给我的任务并没有特别难以破译，我的工作效率竟出奇的高。中午Miss赵来送午饭时，玉姐派给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大半，我算了一下，照着现在的速度，不用等下班就能完成。

　　我满心雀跃的提着饭盒去找玉姐，因为是下班时间，我也没讲究那么多规矩，只敲了敲门，没等玉姐喊我进去，我就自顾打开门进去了。有一瞬间，我注意到玉姐似乎是有些不适应，因为我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慌乱，在看到我之后。但她掩饰的很好，几乎也是一瞬间，那种情绪便被她压下去了。

　　是了，我看不明白玉姐的，明明她就在我眼前，我却总是觉得她离我很远，仿佛只要我心中不再念着她，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不见。可我怎么会不念着她，她是我最爱的人，是我拼了命也想守护的人啊。

　　拼了命……念着这三个字，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停在原地，跟玉姐隔着三四步的距离没再向前。

　　玉姐盖上钢笔帽，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她走到我跟前，很是熟练的接过我手中的饭盒，然后拉着我的手，带我走到办公室一角——那里有一张小小的餐桌，是玉姐拗不过我，我找人安置的。我喜欢跟玉姐待在一处，无时无刻的想跟她待在一处，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只看着她，感受到她的气息，都莫名的令我心安。

　　玉姐一边将饭菜摆在餐桌上，一边问我：“晓梦，工作一上午，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有的话，不要硬撑着，一定要告诉我。”

　　“玉姐，我没事。一想到晚上又可以和玉姐一起庆生，我工作起来别提多有干劲了。”

　　玉姐将饭盒放到一旁，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语气却很是无奈：“你呀，多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在玉姐面前，我永远都是个孩子。”

　　玉姐面上神色有些不大自然，她似是想起什么，轻咳了一声，好一会才说话：“晓梦，你这样说，我会很有负罪感的。”

　　我一时没明白，拉着玉姐讨原因，她却轻松的拨开我的手，自顾坐下吃饭，显然没有给我解释的打算。我不依，闹着让她说。她只是看着我闹她，紧抿着唇，就是不说。有一刻，像福至心灵，我突然懂了，默默松开玉姐，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声，然后埋头吃饭。低头的那一瞬间，我分明注意到，玉姐红了耳根。

　　一顿饭就在我和玉姐的埋头中结束了。

　　饭后，玉姐将碗筷放回饭盒里。有个习惯，下午上班的时候，Miss赵会派人将饭盒取走，留待下次用。

　　这会，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玉姐又忙碌了大概五分钟，便过来牵着我的手回了她在剿总司令部的员工宿舍进行午休。员工宿舍是玉姐刚到剿总司令部工作时分配下来的，即使我们结婚后也一直没被收回去。

　　宿舍并不远，也就几分钟的路程。我和玉姐一路交谈着，大多是我在说话，玉姐听着，偶尔给出回应。我倒也没觉得时间有多难挨，只是，进入舍门后，我注意到玉姐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是停滞的。她专注的打量着宿舍的环境，眼中流露出的神情像是久别重逢……这个词汇不该用在这里，可玉姐那一瞬间的反正就是这样。

　　我不知道玉姐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或者是看到了什么，但她不说，我便没有问。

　　几分钟后，听着身旁传来玉姐平稳的呼吸声，原本不困的我也渐渐睡着了。

　　下午，我将剩余的工作搬到了玉姐的办公室。我以为玉姐起码会做做样子先不同意，可她什么也没说，就这样默许了我的行径。可能是有玉姐陪在身边，我心里安定，工作效率竟比上午还要高上许多，如预想的那般，没到下班时间就完成了全部的破译，还有余力替玉姐分担一部分工作。

　　我伸手去拿最后一份文件，文件却被玉姐轻巧的先抽走了。玉姐叹了口气，抬头看向我时，眼中分明带着疲倦，却还是冲我笑了笑：“晓梦，最后一份了，我来吧。你大病初愈，多休息。”

　　我点头，乖乖收回手，转而支着下颌看玉姐忙碌。她总是很安静，呼吸也很轻，时而低头皱眉沉思，时而在草稿纸上演算，然后誊写在一旁，模样很是认真。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沉着冷静的，仿佛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只是不断输入冰冷的字符，等待输出的结果。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形容不了，但，都说认真工作的人最有魅力，从前我倒没有这样觉得，可今天看着玉姐认真工作的样子，我承认，这句话一点不错。认真工作起来的玉姐，浑身散发着光芒，像是有致命的吸引力，紧紧吸引着我的视线。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这样的玉姐不应该只在小小的剿总司令部，她应该有更广阔的舞台和天地，去尽情发挥她的才能，释放她的魅力。

　　可，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呢？我却又一时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