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现世篇（7）

珈蓝将押解回来的魂魄带至奈何桥畔，交于孟婆，并看着孟婆亲手给那魂魄喂下孟婆汤。那魂魄挣扎着想要逃开，还是慢慢被孟婆汤洗去记忆，不再挣扎，直至记忆全无，由着当值的死神带去入轮回。

　　“孟姐辛苦了。”

　　珈蓝笑着说，眼看着那魂魄的身影彻底不见。

　　孟婆浑不在意的挥挥手，随即继续搅弄手中的孟婆汤，待又盛出一碗孟婆汤递给正在排队往前的魂魄后，这才看向珈蓝，笑言：“珈蓝大人也辛苦。”顿了顿，又问：“不知这半个多月来，那顾晓梦可有何异样？”

　　珈蓝眼前闪过顾晓梦的身影，后面跟着李宁玉。她甩甩头，轻笑了一下：“倒是没什么异样，只是日日都在盼着宁玉赶紧到她身边去。今日等到了，又恰巧有任务，我就先回来了。不过，依我看来，她心中的执念，非是一朝一夕可以化解的。”

　　孟婆默了一瞬，问：“你还是觉得那么做不妥？”

　　珈蓝点头：“当然。顾晓梦执念之深，孟姐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初，若不是因为宁玉，她根本不可能那么快被安排入轮回。本来嘛，宁玉若真的跟她一起走了，也就算了，反正有宁玉在，任她执念再深，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但现在情况不同了，顾晓梦的执念本就没有消散，后来，又把从她心底抽出来的一缕执念放回到她身体里。虽然，那一缕执念被封住了，可谁也不敢保证哪天会醒过来，也没人知道她那一缕执念究竟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正因为这样，她也更加危险了。”

　　“有宁玉陪在她身边，总归是好一点的。而且，我看那姑娘品行端正，未必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如此，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说完，两人皆沉默下来。

　　326号教室内，李宁玉坐在椅子上，将顾晓梦揽在怀里，正一点点安慰着。顾晓梦也算乖巧，李宁玉说什么她便听什么，让她闭眼睡觉，她也不管身处何地，甚至没有看一眼所处的环境，当真窝在李宁玉怀中，乖乖闭上了眼睛。

　　“可是玉姐，我还不想醒来。我怕醒来之后，你又不见了。”

　　直到这一刻，顾晓梦似还分不清，以为仍在做梦。

　　“不会的，晓梦。我哪都不去，就待在这。我跟你保证，一睁眼，你就能看到我。”

　　“玉姐可说话算话？”

　　顾晓梦的声音依旧嘶哑，可李宁玉听出了她声音中的认真。她点头，将顾晓梦又往怀中揽了揽，单手轻拍着她的胳膊，嘴中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换气的间隙，她答：“当然，说话算话。”

　　顾晓梦的呼吸渐轻，心跳也慢慢平稳下来。她窝在李宁玉怀中，没一会功夫，竟真的睡了过去。

　　李宁玉心里也算着时间，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低头一看，顾晓梦果然睡着了，只是蹙着眉，不晓得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但这一刻，李宁玉也顾不得去探顾晓梦的梦境了。身上穿着的旗袍转瞬变成了工作时惯穿的黑色西装，李宁玉这才起身，小心将顾晓梦抱起，迈着平稳的步子出了教室，还有功夫将教室门锁上，这才往宿舍去。

　　李宁玉没有照着正常的路走，而是她工作时走的路线，一是，没人能看到她们，二来，速度奇快。不到一分钟，她们已经到了顾晓梦的房间。

　　李宁玉抱着顾晓梦，动作不甚利落的掀开被子，小心将顾晓梦放到床上，替她盖上被子。又到客厅倒来一杯水，拧紧杯盖后放到床头，这才准备去找人问清楚一切的来龙去脉。

　　李宁玉已经知道要找的是谁了，放眼整个地府，也只有那个人能做出这样的抉择，也只有他敢！怪不得，每一年晓梦生日他都要找她，让她向晓梦说一声「生日快乐」。现在看来，不过是别有所图罢了。

　　李宁玉抚了抚顾晓梦紧蹙的眉，最后看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踏进了眼前的白色漩涡，那是通往地府的必经通道。

　　她想，晓梦，你放心，玉姐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地府，今日当值的是新进的死神，名唤昔吾。昔吾看到李宁玉回来，本想跟她打个招呼的，可看着她怒气腾腾的模样，到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这样子的李宁玉是大家都没有见过的，平日里，李宁玉虽很少对旁人笑，总是一副冷淡模样，但也算和和气气的，遇到了也能点头示意一下，或者说上两句话。

　　可今天……总感觉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昔吾到底还是和李宁玉打了招呼，在李宁玉停在她面前之后。

　　“李姐。”

　　李宁玉记得昔吾，朝她一点头，算是回应。这才问：“地藏王呢？”

　　昔吾指了指正前方的走廊，一眼望不到的走廊尽头就是地藏王的办公区，平时很少有人会去，但绝大部分时间里地藏王都是在那里办公的。

　　“谢谢。”

　　李宁玉道谢之后，冲着正前方提步就走。长长的走廊，她上次走时花了十分钟。这次很急，时间缩短了一些。她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应声：“请进。”

　　李宁玉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地藏王正坐在办公桌前写着什么，抬头看到来的是谁后，明显愣了一下：“宁玉，你怎么过来了？可是顾小姐出了什么事情？”

　　李宁玉心中只觉可笑，她冷哼一声：“阁下好问题。我怎么来了，您心中不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会问起来，不觉得是明知故问嘛！”

　　地藏王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宁玉，何出此言呢？”　　

　　李宁玉将顾晓梦之前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又问了想问的问题，便懒得跟面前的男人废话了。

　　“请您如实告诉我，晓梦身上藏着什么秘密？或者我该问，您在晓梦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被发现是早晚的问题，地藏王心里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早。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地藏王坐回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示意李宁玉也坐。

　　李宁玉依言在他对面坐下。

　　两人面对面坐着，李宁玉紧盯着地藏王，用眼神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地藏王略一思索后，便道：“宁玉，我从未想过要瞒你什么。那日，我从顾晓梦身上取出一物，你也看到了的。只是，我并未告诉你那是何物罢了。”

　　李宁玉的记忆顺着地藏王的话回到了那日，那时，她已决定留下，而顾晓梦，则由她亲自送入轮回。在踏入轮回之门前，面前这人从顾晓梦身上抽出了一物……

　　李宁玉眸光沉了沉：“现在说，希望不会太晚。”

　　“那是顾晓梦心中的一缕执念。十八年前，当顾晓梦还没有入轮回时，她本来是不可以入轮回的，因为她心中对你的执念太深，也因为她满身杀孽，难以消散。这两者本身都无问题，可怪就怪在，她身上结合了这两者。宁玉，你作为地府的执法者，应该清楚，这样的人是没办法入轮回的。”

　　地府法度森严，绝无徇私的可能，但那个时代活下来的人，哪个身上又没点杀孽。特殊情况，当然会被特殊对待，所有地府有一项专门的律法，就是针对这一情况的——满身杀孽的人也可入轮回，但也仅限于此。

　　可顾晓梦的情况又不同，她不仅满身杀孽，更重要的是，她心中执念很深，而她执念的来源是李宁玉。

　　李宁玉当然清楚，她点头，问：“可这跟晓梦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地藏王默了一下：“宁玉，我且问你，在当年那样的情况下，你已决心与顾晓梦同入轮回，共赴来生。若是有人突然告诉你，她不能走，只有你可以。你会如何想，如何做？”

　　李宁玉认真想了一下：“我会放弃我的机会，让她先走。”

　　“我正是想到你会为了顾晓梦放弃，加上当时生死簿丢失，地府需要你，所以我便让你送她入了轮回。”

　　李宁玉点头，这些她都知道，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