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现世篇（5）

李宁玉沉默着坐回椅子上，双手交叠，放于桌面。半晌，她抬头看顾晓梦，勾了勾唇角，问：“晓梦，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疑问句，却带着肯定。

　　顾晓梦没有说话，她反着跨坐在椅子上，在李宁玉对面坐下来，学着她的样子也将手放到桌面上。

　　她们这个样子，很像在对峙，仿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又像是一旦谁先开了口，就输了整个局面。

　　“晓梦，你不肯说，那就让我来猜一猜，好吗？”

　　最后，是李宁玉败下阵来先说了话。

　　从前，李宁玉总是能拿捏住顾晓梦的，好像只要她一个眼神，蹙一蹙眉头，顾晓梦就恨不得能把所有一切都给她，包括她的命。可到底，是她李宁玉算天算地算自己，把命给了顾晓梦，送她出了裘庄。

　　就像有些事情，李宁玉以为是能瞒的住的，可嘴巴不说的话，眼睛却怎么也藏不住的。比如，她心底升腾起的满腔爱意。

　　顾晓梦不置可否，朝李宁玉比了个“请”的手势。

　　李宁玉便开始了。

　　“我跟你说过的，我来之前，跟我的顶级上司谈过了，但我没告诉你的是，是我的顶级上司来找我谈的。我当时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找我？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让我不要执着于别的方式，而是直接到你身边来？他更是给我罗列了一堆理由，那样子，像是恨不能一下就说服我。当然，我也确实被他说服了，原因刚才跟你说了。可我有一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些。直到刚才，我找到答案了。晓梦，你见过他，对吗？”

　　顾晓梦扬了扬眉，没有否认。她冲李宁玉点头，声线平稳：“是的，我见过那个男人。”

　　“看来我猜的没错。晓梦，因为你见过我的顶级上司，并且他还告诉了你一些事情，一些关于我的事情。因为知道无论我怎么掩饰，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所以他就劝我直接来找你。晓梦，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顾晓梦没有说话，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李宁玉一张一合的嘴巴，等她停下来，看向她时，她有些不自然的抿了抿唇。

　　李宁玉注意到了顾晓梦的动作，有些不自然的把视线移到了一旁。她缓了缓，在心底叹了口气。

　　轮回之后的顾晓梦，到底不是那个陪李宁玉在裘庄共生死的顾晓梦了。李宁玉虽然看着顾晓梦长大，可现在的孩子，心思活泛，又有太多现实的诱惑，她已经看不明白她了。而且，现在不比从前，最起码一点，没有那些威胁着生命的敌人，在黄金时代下生活，很安全。

　　李宁玉有些理解顾晓梦，如果换她生活在黄金时代下，有人瞒了她一些事情，她肯定也会追根究底的查出来，是谁？为什么？瞒了什么？

　　李宁玉又叹了一口气，但其实死人是没有呼吸的。所以她这个动作便显得有些滑稽。

　　坐在对面的顾晓梦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玉姐，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叹气，但你叹气的样子，真的有些滑稽。”

　　李宁玉面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她轻咳一声，想掩饰这份不自然，然后才嗔怪的瞪了顾晓梦一眼，声音里满是无奈：“晓梦。”

　　顾晓梦举双手投降：“我错了，不该拿你打趣。玉姐，你继续说，我听着。”

　　李宁玉稳了稳气息，这才继续往下：“晓梦，你不愿意说我的顶级上司都跟你说过什么，那我们就撇过不谈，先来谈一谈别的。”

　　顾晓梦问：“玉姐想谈什么别的？”

　　李宁玉答：“什么都可以。比如我之前问你的，晓梦，你想知道什么？”

　　顾晓梦低头做沉思状，一分钟后开口：“是我问什么玉姐都会回答吗？”

　　李宁玉沉了沉眸子，点头：“当然，只要不涉及工作机密，能回答的，我都不瞒你。”

　　“玉姐你放心，我知道你的工作性质，不该问的我绝不会问。”

　　顾晓梦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走到李宁玉身后，一手扶住她的肩膀，慢慢靠近，一手扶着椅背，兀自思索了一阵。李宁玉也不急，她倒是很想看看，这小孩，究竟能问出来什么惊天大问题。

　　“我之前问过玉姐，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工作辛不辛苦？同事好不好相处？工作中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你回答我说，你过得好，不辛苦，都好相处。有趣的事有很多，以后告诉我。那么现在，我的问题，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希望玉姐做好准备。”

　　李宁玉听着近在耳畔的声音，微微颔首，算是给出回应。冷不丁，耳边传来一阵热气。是顾晓梦冲着她的耳朵在呵气。李宁玉下意识绷直了身体，没敢回头。有一瞬间，她竟然觉得很庆幸，庆幸她这会已经是个死人了，不然耳朵肯定早就红的像只虾，身后的小孩又该要笑话她了。

　　顾晓梦很满意李宁玉的反应，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咧嘴笑的开怀。她拍拍李宁玉的肩膀，移开了一些，轻声道：“玉姐，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紧张。”

　　李宁玉默默翻了个白眼，天知道，她怎么会那么紧张，这小孩又跟谁学来的荤招？

　　“好，你问吧。”

　　顾晓梦坐回李宁玉对面，在她嗔怪的眼神中问出了已经知道却还是想听李宁玉亲口再说一遍的问题。

　　她说：“玉姐，这些年来，你有爱过什么人吗？”

　　李宁玉一瞬间僵直了脊背，她没想到顾晓梦会问这么个问题，虽然这个问题不久前她才和人讨论过，还给出了答案。但别人是别人，顾晓梦是顾晓梦，她还没胆大到当着本人的面赤裸裸的表白。

　　李宁玉犹豫着没有开口。

　　顾晓梦也不急，微扬起头看向天花板，沉默着等待李宁玉的答案。等了几分钟，见李宁玉还没有回答的意思，她便捞过李宁玉的手，捏着她的指尖把玩起来，说出来的话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玉姐，有，还是没有？或者说，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又不涉及工作机密，你说的，你不会瞒我。玉姐，你得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李宁玉动了动没被顾晓梦把玩的那只手，轻咳了一声，随即低下头，倒像真的在思考该怎么回答。

　　可好一会儿，顾晓梦也没听到她想知道的答案。

　　“如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我换个问题。玉姐，这些年来，你心里面有没有放不下的人？是那种只要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心底便会无端犯疼。想一次，疼一次。你盼着和她见面，却又不敢见她，因为你会害怕，害怕你的出现会害了那个人。所以，即使后来有了很多次机会，你却始终不敢上前，只是默默守在那个人身边。就像你说的，你看着那个人慢慢长大，看着她结婚生子，最后慢慢变老。玉姐，在你心底，有这样一个人吗？”

　　李宁玉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晓梦还是知道了，怪不得地藏王会那么迫切的催促她到晓梦身边来。他肯定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跟晓梦说了很多，并且，他说的这些话晓梦不会告诉她。

　　想想就觉得头疼。

　　李宁玉拧了拧眉，这样的人，确实有，而且就坐在她面前。可她要怎么开口跟顾晓梦说呢？嗯，对，有，你猜的没错，那个人就是你。这样的答案，她是万万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表白的意思太明显了。

　　李宁玉兀自纠结了一会，顾晓梦好脾气的没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