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现世篇（4）

顾晓梦的注意力原本都在李宁玉说的话上，她还在想，原来玉姐也会有这样的小心思，还会如此直白的说给她听，真是开窍了呢。

　　印象中的李宁玉，是很难用语言去描述的，但她惯会嘴硬心软，可这会……顾晓梦甚至已经能想象到，从小到大每一次她开学时，李宁玉一本正经的到她学校里观察同学们的样子了。而且，只是想一想，都觉得这样的李宁玉很可爱。可当李宁玉握住她的手时，她便顾不得想其他的事情了，只觉得李宁玉的手比之前摸起来更冷了一些。

　　顾晓梦反握住李宁玉的手，将她的手送至唇边，呵着气，试图帮她暖手。但收效甚微，暖了好几分钟，李宁玉的手依旧冰凉。

　　她问的有些急切，也顾不上问其他问题了：“玉姐，手怎么这么冰。你冷不冷？”

　　这会是南京的九月天，虽已入秋，早晚气温偏凉一些，但“秋老虎”依旧张牙舞爪的不肯放过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是以，白天依旧热的不像话。就像现在，不到六点的天，还是很热的，可李宁玉的手却很凉。

　　李宁玉觉得这样的顾晓梦有些傻气。

　　她笑笑，然后摇头：“我不冷。晓梦，我早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这样，才是正常的。要是哪天你突然发现我身上有温度了，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周身冰凉，才是一个死神该有的温度。

　　李宁玉早就习惯了，几十年来，她从不与旁人有过多的肢体接触。况且，同事们也是如此的，所以谁也不会问“你冷不冷”这样的问题。可问话的人是顾晓梦，是李宁玉看着长大的，小孩的心思，她多少还是懂一些的，不然岂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顾晓梦听她说完，愣了一下，便低下了头，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依旧呵着气，替李宁玉暖手。好像只要她继续这样，面前的人手上便能多一分温度。

　　李宁玉由着顾晓梦的动作：“晓梦，我来之前，跟我的顶级上司谈过了，他觉得我应该直接到你身边来，而不是去考虑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我考虑了很久，觉得他说的很对。你本来就知道我的存在，也在梦里见过我，我觉得，不管我再怎么小心掩饰，你还是会认出我的。所以，我便来找你了。晓梦，希望你不会觉得我的行为太过唐突。”

　　这也是珈蓝先一步出现在顾晓梦身边的原因。

　　说到底，不过是想看一看，顾晓梦是不是真如地藏王所说的那般魇于梦境？是否真的知道很多关于她的事情。若是，她便不需要做过多的准备，直接到顾晓梦身边来便好。反正，余生那么长，她总能散了顾晓梦心中的执念；若不是，再从长计议。

　　反正，无论如何，她总会到顾晓梦身边来的。

　　顾晓梦抬起头，一下反应过来，怪不得李宁玉会直接到她身边来，会在最开始就唤她的名字，问她在做什么。原来是那个男人告诉她的，就是不知道那个男人都告诉了她什么？

　　有机会的话，一定要问问那个男人。

　　顾晓梦这样想着，趁着呵气间停的空隙回了李宁玉一句：“不会，不会觉得唐突。”

　　“可是晓梦，有些时候，我又迫切希望你能忘记关于我的一切，希望你从来不曾记得我。但我也知道，那不可能。晓梦，我有这样的想法，你会怪我吗？”

　　顾晓梦顺着李宁玉的话摇头，不怪她，只要不是她再离开，做什么都不会怪。况且，她想的，不会成真。

　　李宁玉继续往下说着：“我不想瞒着你，晓梦，我有想过，你这一生我都不出现在你面前，只远远看着你，看着你长大成人，结婚生子。等你老了，我就像从前一样来接你走。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再食言了，我会和你一起去投胎。晓梦，下辈子，我们会再见的。我依旧会陪在你身边，陪你一起长大……”

　　不长的几句话，开头李宁玉说的很慢，似乎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顾晓梦这些。可话既然开头了，往后说下去便顺畅起来。她几乎是快速说完了后面的话。

　　顾晓梦呵气的动作停了一下，抬头看她一眼：“然后呢？玉姐，你要做什么？”

　　李宁玉没回答，自顾说下去：“晓梦，下辈子，我们会重新认识。第一次见面时，我会握着你的手，告诉你我叫李宁玉，你告诉我你叫顾晓梦。”

　　只是这样想一想，李宁玉便觉得这辈子的不能相守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熬，毕竟，来生可期不是么。

　　顾晓梦重复刚才的问题：“然后呢？玉姐，你要做什么？依旧看着我结婚生子，慢慢变老么？”

　　李宁玉沉默着看向顾晓梦，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好像依旧答不出来。以前是从来没有想过，可最近，她的顶级上司把话跟她摊开了。

　　——宁玉，你爱顾小姐。

　　——是的，我爱她，我爱顾晓梦。

　　问题是肯定的，答案也是肯定的。

　　可李宁玉对待感情终究是迟钝的，以前没有往这方面想便罢了。今时不同往日了，李宁玉已经明确了她的内心，扪心自问，她会甘心把顾晓梦拱手让人吗？

　　当然不会。

　　李宁玉反握住顾晓梦的手，轻轻拍了拍，又冲她笑笑，然后摇头：“不会的，晓梦。下辈子，我会陪在你身边守护你，就像曾经的每一次。”

　　听到这个答案，顾晓梦该高兴的。可老话说得好，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到下辈子的时间还那么长，谁敢保证中间不会出现一点变故？她不敢，李宁玉又敢么？

　　顾晓梦高兴不起来，声音听起来恹恹的：“可你出现了。玉姐，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李宁玉感受到了顾晓梦的情绪，握着她的手明显紧了紧。她犹豫着张了张嘴，脑海中进行了一番天人交战，最后也没说什么。关于她此来的目的，李宁玉权衡再三，还是决定不告诉顾晓梦了。可她又哪里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顾晓梦早就知道了她的目的。

　　李宁玉站起身，拉着顾晓梦往外面走，问她：“晓梦，你饿了吗？”

　　顾晓梦哪有心思吃饭，她从李宁玉的表情中看的明白，这人分明有事情瞒她，但一时又猜不出究竟瞒了她什么。可仔细想想，又能瞒她什么呢？不过她来的目的罢了。怎么的，玉姐是怕她怪她目的不纯吗？

　　顾晓梦站在原地不肯动，撇着嘴，一脸委屈的看着李宁玉因为她的不配合而停下来，并回头看她。

　　“晓梦，怎么了？”

　　“玉姐，你刚才犹豫了，你有事瞒我。”

　　她说的肯定，不等李宁玉回答，便学着李宁玉之前的样子一股脑蹦出几句话来。

　　“玉姐，你不用找理由来搪塞我，我看的出来，也大概猜的出来，是跟你这次来的目的，也就是我的那个梦境有关系，对吗？”

　　李宁玉不知道顾晓梦为什么会猜到，但还是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顾晓梦心中便明白了，她想到了李宁玉跟那个男人的对话，但面前这人没有跟她提过。

　　“玉姐，我十八岁了，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我都知道，也都明白，我更看的清我的心。倒是你，玉姐，你真的明白你的心吗？”

　　李宁玉松开顾晓梦的手，与她隔着一步远的距离面对面站着。她看着顾晓梦，见她皱着眉头，面上神色严肃，看向她的眼神似怒却又隐隐含着深情。她一下明白过来，晓梦一定知道什么，就像她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