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梦境篇（3）

入眼是透白的墙，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顾晓梦的视线一下便定在了安静躺在病床上像是没了生机的人身上——那是十七岁的她。

　　顾晓梦这才想起来，去年，她确实发生过意外，是一场车祸，差一点就要了她的命。她清楚的记得，那天是个周末，大晴天，她应朋友的约去郊外游玩，说是学习紧张，难得休息，要好好放松一下。回来后，几个人一起吃了晚饭，因为高兴，还喝了点酒。十一点多才回家，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她只顾着跟朋友打闹，没注意一辆疾驰而来又突然拐弯的货车，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被撞的飞出老远。她也清楚的记得，被车撞飞后，她人飘在半空中，还没有落地时，眼前曾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向她伸出手，似是要抓她。那一瞬间，她感觉魂魄好像都要离体了，身体突感一阵剧烈的疼痛。紧接着，眼前又闪过另一道黑色的身影，轻轻拍了她一下，那种剧烈的疼痛感便消失了。后出现的黑影带走了先出现的黑影。之后，她才整个坠落在地上，没了知觉。

　　所以，那就是李宁玉所说的那个劫？可李宁玉是怎么知道的呢？

　　顾晓梦的视线在病房内转了一圈，成功的找到了那个站在房间一角，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李宁玉。顾晓梦装作随意的模样，踱步至李宁玉身边，开始偷偷打量她——明明没什么表情的李宁玉，看着床上的她时，睫毛却接连颤了好几下。手也几次想伸出去，似是想要触摸躺在病床上的她，却都生生忍住了。她低头，看到了一双紧紧握着的拳头。心里一下明白过来，李宁玉是在心疼她。

　　顾晓梦心思一动，抬头看向李宁玉，又看了一眼躺床病床上，明显进气没出气多的另一个她，冲着李宁玉就是一句：“玉姐。”

　　李宁玉身形明显一怔，似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到了——这是李宁玉始料不及的，她万万没有想到，顾晓梦能看到她。可转念一想，也对，这是顾晓梦的梦境，梦里所有一切都受她掌控，能看到她也在情理之中。

　　李宁玉稳了稳身体，并没有朝顾晓梦看去，而是退后一步，身形隐于黑暗中，转瞬便没了踪影。

　　顾晓梦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下意识伸出手去拉李宁玉的手，却拉空了。她看向空无一物的手心，转瞬握成拳头，嘴角缓缓扬起，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梦境再次变幻，这次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伤已经好的差不多的她——正翘着腿，百无聊赖的翻着一本早就烂熟于心的数学书，时不时还要看一眼门外，好像在等什么人。

　　顾晓梦当然知道现在的她在等什么人，可她不在乎。她四下转动视线，去寻找李宁玉的身影。可转了一圈，也没能找到。

　　顾晓梦有些失落的闭上眼，在心中默念三个数，随后睁开眼，眼前的场景果然又变了。她也不及细看会出现的究竟是什么时候的她了，反正总归会是她的，她已经知道了。她继续寻找李宁玉的身影，她甚至将周围找了个遍。但都没有找到。

　　看来她是真的走了。

　　顾晓梦有些难过的想着，随即再次闭上眼，默念三个数，睁眼，再闭眼，默念三个数，再睁眼……这个动作她重复了十几次，直到面前的场景没有再发生过任何变化，她就知道了，这个梦境到头了，她可以醒来了。可她却没有急着醒来，反而坐到了离她最近的椅子上。她单手敲击着桌面，声音不疾不徐的室内传开。

　　“阁下既然来了，藏头露尾的可就没意思了。何不现身一见？”

　　室内安静了有一阵，顾晓梦却不着急。这人既然留她在梦中，必然是要见她的，她耐心等着便好。果然，半刻钟后，她面前出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起来不过三十一、二岁，戴着黑框眼镜，嘴角挂着淡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顾晓梦抬眼看着男人，问他：“你是谁，为何困我在这里？”

　　男人也在看顾晓梦：“顾小姐误会了，在下并没有困住你。这里是你梦境的尽头，你只要像之前一样，闭上眼睛，在心里默数三个数，就可以醒过来。”男人停顿了一下，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朗：“但我想，顾小姐你目前是不愿意醒来的吧？”

　　“当然。”顾晓梦回答的直白，她站起身来，视线在男人身上转了几圈，问的还是刚才的问题：“你是谁，能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吗？”

　　男人冲她点头：“当然。”

　　顾晓梦又坐了回去，指着对面的椅子，示意男人也坐下。等他坐下后，她才开口：“第一个问题，李宁玉还活着吗？”

　　男人倒也不奇怪顾晓梦的问题，双手交叠，放于身前，缓缓冲她摇头：“她已经死了七十四年了。”

　　顾晓梦心中没由来的一阵钝痛，在听到李宁玉的死讯后。她紧皱着眉头，迅速在心底计算起来——面前这个男人说李宁玉已经死了七十四年了，按照现在的时间来算，也就是说，早在抗日战争时期，李宁玉就已经去世了。那她之前见到的人是谁？李宁玉的鬼魂吗？

　　顾晓梦不知道答案，但她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可以给出她想要知道的一切。

　　顾晓梦又问：“第二个问题，她在哪里？”

　　男人想了一下，如是回答：“她今天休息，应该在你家里。她不工作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你家里度过的，这在我们那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顾晓梦的声音陡然提高，显然是不相信男人所说的话：“在我家里，你确定吗？”见男人点头，她又是一句：“那我为何从来没有见过她？”

　　男人回：“她怕见你。”

　　顾晓梦皱起了眉：“怕见我？为什么？是以前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她才能给你答案。不过，需要你亲口去问。”

　　顾晓梦想回一句，我都看不见她，怎么问？但她忍住了：“第三个问题，从小到大，我都在做一个相同的梦，梦里有我，也有李宁玉。我和她是不是就在哪个时候认识的？”

　　“是的。”

　　“后来，李宁玉为了救我，去世了。我活了下来，活到八十岁。我死后，是她带我走的。那么，我的第四个问题是：她现在的身份是什么，日常要干些什么？”

　　“顾小姐当真聪慧。她的身份？让我来想一下，你可以称呼她为「死神」。宁玉她能力出众，所以日常的工作比较杂，但有一点不会变，她要引亡者入地府。”

　　顾晓梦想起了她出车祸时看到的那两个黑影，在结合面前这人的话，有些事情好像解释的通了：“去年，我出了一场车祸，昏迷前见到过两个黑色的身影，一个朝我伸手，好像要抓我，另一个却拍了我一下。这是为何？是我那时候快死了吗？所以也要抓我入地府？”

　　男人笑着冲顾晓梦点头，浑不在意她描述的事情是关系着生死的大事。

　　顾晓梦心底的猜测便证实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