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梦境篇（2）

确定顾民章离开后，李宁玉搬来一把椅子，在顾晓梦床旁坐了下来。她一瞬不瞬盯着床上那张万分熟悉的脸庞，细细描摹她的样子，从额头，到眉眼，再到鼻尖，最后定格在唇畔。她的视线在顾晓梦唇畔多停留了几秒钟，脸上神色便有些不大自然了。随即，眸光转动，手已再次抚上顾晓梦皱起的眉。

　　“眉头皱成这般，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吗？”

　　李宁玉低声呢喃，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替顾晓梦抚平皱起的眉。刚被抚平的眉，似诚心要与她作对，也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皱起。她无奈叹了一口气，收回手，随即食指与中指并拢，直点顾晓梦眉心，整个身影便消失在房间里，只留下一句话。

　　“没事的晓梦，有玉姐在呢。”

　　——

　　梦境中，作为一个旁观者，顾晓梦看见，应该是大了几岁的她，穿着一身黑色旗袍，坐在床旁，眼神分明已经有些散了，却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顾晓梦一边回想梦里的她之前说的话，一边思考刚说出来的话，还没想明白，耳边又传来一句。

　　“玉姐，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今天，就很想告诉你：玉姐，我爱你。李宁玉，我爱你！”

　　顾晓梦一怔，所以，这就是她心底那些爱意产生的来由吗？她知道，梦里的她爱李宁玉，爱的隐忍又克制，从不敢在旁人面前提起，哪怕一字一句。所以，这也是梦里的她杀人的理由？

　　为了给李宁玉报仇。

　　顾晓梦简直不敢想象，这个人真的是她吗？如果是真的，那她也太痴情了一些。从前，不对，这大概是很久以前的时候事情了。那个时候的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是之前看到的那个肆意张扬，扮猪吃虎的天才？还是现在这个待人接物总是冷冰冰的，唯有提起玉姐时，嘴角才难得露出一丝笑来；是被梦魇惊醒后便睡不着觉，总是睁眼到天亮，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去上班；是喝到酩酊大醉被司机接回家后，趴在床上放声大哭的脆弱无助；还是坐在李宁玉墓前，一坐就是一下午，一句话也不多说的失落？

　　都是她吧。

　　顾晓梦想，这样子的她，应当是真的爱惨了那个叫李宁玉的女人。以至于，每每念起，她的心也总是没由来的跟着一起疼。可她知道，李宁玉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梦境跳转，这一次，顾晓梦看着梦里的她在李宁玉的墓前呆坐了一下午，直到天彻底暗下来，也没见有别的动作，只牢牢盯着墓碑上的字出神。许是坐的太久，腿有些麻了，梦里的她便站起来，原地走上几步，用力甩甩脚，以此来缓解那阵麻木感。

　　“玉姐，我要走了，可能要很久才能再来看你。”

　　指间轻抚在碑上的「李宁玉」三个字上面，顾晓梦看见，梦里的她停在原地，难得的多说了几句话。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地方，看到李宁玉的墓。可就是这短短的几句话，废了好大的力气，等说完，梦里的她已跪在李宁玉墓前，泣不成声。

　　“又打仗了。玉姐，你再等等我好吗？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不会像你一样骗人的。所以玉姐，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了。”

　　顾晓梦伸手想抱抱梦里的她，她也确实动了身体，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可她知道，她做不到的，她能做的只是看着，像过往的每一次一样。毫无意外，顾晓梦的手穿过了梦里的她的身体。可下一秒钟，她看到有人抱住了梦里的她——是一个也穿着旗袍的年轻女人。

　　顾晓梦的第一反应觉得那人是李宁玉，等那人随着梦里的她的动作站起来，回过身来时，她意识到，她的判断是对的，这个身穿旗袍的年轻女人就是李宁玉。顾晓梦又看到，李宁玉掺着梦里的她坐到墓旁。她有一瞬间在怀疑，究竟是梦里的她原本就打算坐起来，还是因为李宁玉的搀扶才坐起来？

　　没有答案，也来不及去想，因为梦境还在不停的变幻。每一个场景都是她，曾经的她，可到最后总会有李宁玉的身影出现。

　　到这一刻，顾晓梦已经分不清楚，这到底只是一个梦，还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如果是梦，那她对李宁玉的执念不是一般的深；如果不是梦，那已经亡故的李宁玉，为何次次都会出现？她的出现，是否意味着她没有死去，而是好好活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里，等待着与她的重逢？还是有别的原因？可一想到那个「查无此人」的答案，她又不由得对这个猜测产生怀疑。

　　找到李宁玉，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是顾晓梦迫切想做的事情，但当务之急是脱离梦境，赶紧醒来。她闭上眼，在心里默念了三个数，再睁开眼时，以为会是在她房间。可是没有，梦境已经跳到了别的场景。

　　顾晓梦努力去辨认现在所处的环境，像是爸爸顾民章的办公室。她抱着怀疑的态度，穿过紧闭的门，进入室内，随即确认，是的，因为顾民章正坐在办公桌前，低着头，似乎在处理事情。她视线转动一圈，确实是再熟悉不过的摆设。

　　顾晓梦视线堪堪停住，顾民章就站起身，从办公桌后退了出来。他动作不快，面上神色却并不轻松，视线更是一直盯着沙发的位置。

　　“我是查过，也确定了你话的真伪。可李小姐，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放心把女儿交给你？似你这般的人，我见过不少，我并不认为你的值得相信。”

　　话落，顾民章已坐到了沙发上。

　　室内安静了几个呼吸后，顾晓梦听到顾民章身旁的沙发上传来一记熟悉的女声，是李宁玉。

　　“顾先生，我值不值得相信，天长日久的，自可辩明真伪。我此次来，也不是为了让您把晓梦交给我。只是想告知您，晓梦她近来会有一劫，想让您格外再慎重一些，务必保她平安。”

　　“那你为何告诉我那些？”

　　顾晓梦纳闷，李宁玉都跟爸爸说了什么？她的视线停在沙发上，她可以断定李宁玉就坐在那里，只是为何看不见她呢？

　　“顾先生，我将一切告知于您，你尚且怀疑我的动机。若我什么都不说，您会信我吗？不会吧。您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自然懂得权衡利弊。可我不同，除开我的工作，余下的，我只为晓梦。”

　　顾晓梦视线移到，难得见顾民章语塞。

　　“无论您相不相信，我都不会害晓梦。我也相信，有您在明处，我在暗处，定可以护她安好。”

　　半晌，顾民章才开口：“晓梦今年高三，日常课业繁重，公司也很忙，我很难抽出时间陪她。而且，她不喜欢有人跟着她……”

　　李宁玉打断他：“那就请您排查她周围所有的人际关系，其他的交给我来安排。”

　　顾民章点头：“便依你所言。”

　　顾晓梦懵懵懂懂的听完这段对话，还有些奇怪，十七岁的时候，她遭过什么难吗？她有些想不起来，视线却依旧一瞬不瞬的盯着沙发的位置。随即，眼前一阵白光闪过，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等再睁开时，面前的场景再次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