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欢的母亲去世时,林欢还在郦峰县演出。
当她急匆匆赶到仁合急诊时,只听见了一句: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庄恕在手术室内,偷偷听着林欢在走廊抽泣,心中黯然。
“一年前我没救回她父亲,现在我又没救回她母亲,”庄恕叹着气,看着迎面向他走来的陆晨曦,“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陆晨曦刚才看着他偷看林欢那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心里一酸,走上前将他抱在怀里:“庄恕,我们是医生,不是神。你已经尽力了,不必再自责。”
随后俩人从员工通道离开,悄悄避开林欢,去了楼上的胸外科,留下方志伟等人面面相觑:“你们说,庄老师谈恋爱之后,是不是也变得多愁善感了?”
..........
林欢在整理母亲遗物时,母亲常年不穿的大衣里掉出了一封信。
没有地址,没有邮政编码,只有略带潦草的字迹写着:林欢收。
她带着疑惑撕开了粘胶的封条,里面有一页纸和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四岁的她和一个五六岁男孩的合影,她被身旁的男孩牵着手,男孩正往她手里塞大白兔奶糖。
大白兔奶糖,一直是她心中的无解。
她总是梦到照片上的男孩,滚着铁圈,拽着她跑,笑声与铁环摩擦地面的清脆声融在一起构成她在梦里的一整个夏天。
后来画面一下子就变了,男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留着络腮胡的男人,也是拽着她的手腕,动作暴力地将她塞进面包车,无视了她那惊慌失措的神情。
她总是在这时候惊醒,然后回过神来,叹一口气。
又是这个噩梦。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发觉得不对劲,这个梦,越来越真实。
真实到就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
她知道自己四岁之前的记忆是空白的,出于对父母的信任,她一直没怀疑,直到父亲出事,她才发现,自己的血型跟父亲根本对不上。
那时候她和母亲一直处在父亲死亡的灰暗世界中,她根本没想起这一档子事,再加上父亲去世时那奇怪的表现,这才让冷静下来的她越发觉得奇怪。
她想起信封里还有一页纸,于是连忙将它从信封里掏出,展开。
欢欢: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南南,其实我应该这么叫你。
这是你的小名,也是你身世的唯一凭证。
可能你已经发现了吧,你的血型跟你父亲不一样。
没错,你是我们领养的。
我要感谢上天让我在三十年前的雨天在山路上遇到你,当时你四岁,高烧晕倒在山路上,我和林皓把你送到县城的医院,给你治疗。后来你的病好了,记忆却没了,出于对你的保护,我们只好将你四岁之前的记忆归结于那场高烧。
这张照片,是在你小时候的衣服里找到的,旁边那个小男孩,就是你的哥哥,他现在是仁合医院的医生,他就是庄恕。
你父亲去世前,想把这一切都告诉你,但被庄恕拒绝了。他说他不想让这一桩冤案强扣在你的头上,甚至让你永远都不要记起他这个哥哥,庄恕,还是承担得太多了。
这下你知道你当初要告庄恕时,庄恕有多心痛了吧。
可是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妈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跟庄恕相认,这是我,庄恕和张淑梅共同的愿望。
半年前我被确诊了肺癌,是晚期。我知道我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写下了这封信。
南南,欢欢,一定,一定别再让庄恕寒心了。
他失去的已经太多了。
林母
看完这短短的几行字,林欢早已泪流满面,不知因为母亲的最后遗言,还是庄恕的所作所为。
她想找人去求证这一切,她瞬间就想到了陆晨曦。
虽然她知道庄恕与她的关系,但是随着林皓病理结果的公布,她也逐渐放下了仇恨,对庄恕也只有冷淡,由于陆晨曦是自己父亲的首诊大夫,反而对陆晨曦更加依赖。
她和陆晨曦相约在一家咖啡厅。
对于林欢的邀请,陆晨曦感到很意外,但也不好拒绝,于是调了班跟林欢见面。
“庄恕是我哥,对吗?”还没等陆晨曦坐稳,林欢急忙开口。
陆晨曦动作一顿:“你都知道了。”
“这是......真的?”林欢还是不敢相信。
陆晨曦看着她,并没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这些,都是你母亲告诉你的吧?”
林欢点头。
“那你觉得我能和你母亲乃至你父亲联合起来骗你吗。”陆晨曦叹气。
“庄恕.....他”林欢已然不知说些什么,“我想认他,陆大夫....有什么方法吗?”
“他这个人没大毛病,就是矫情....”陆晨曦撇嘴,“这样吧,这周末,我带着他登门拜访,到时候你就直接喊哥,我就不信他还能端着。”
.......
“庄恕,我们去趟林欢家吧?”
“啊?”
“林欢非要找我们,说要感谢你对他父亲的病例的不懈研究。”陆晨曦编了一个十分蹩脚的谎言。
不过听说这则消息的庄恕智商也下了线:“她怎么可能找我去?躲我还来不及。”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好好好。”
庄恕就这么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开了林欢家的门。
“庄大夫好。”林欢点头致意,庄恕听到这平缓的语气,站在门外傻愣,直到陆晨曦一把将他推进了屋内:“都到这了还不敢进啊?”
“林小姐好。”
林欢不免失落,他还是不打算认我。
“那个,”陆晨曦自觉退出,“我出去买点菜,然后一会儿咱们吃火锅啊。”
“那个,我也.....”
“你就别去了,跟林欢唠唠嗑。”
随着“哐当”一声,屋内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欢最先绷不住了:“庄大夫,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首先对于你父亲的去世,我很抱歉。但你母亲.....”
“我说的不是这个。”
“........”
林欢起身,将照片递给他。
“照片上的是你,对吗。”明明是疑问句,可最后确实以陈述句的语气说出。
“........”庄恕还是沉默。
“庄恕!”林欢突然爆发,“你能不能不自以为是?!你以为你自己可以一个人承担所有,然后瞒着我让我无忧无虑地生活是吗?!好,那我告诉你,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哥哥一个人背着那么大的责任我却在一旁不管不顾!庄恕,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我,到底是不是你妹妹?”
啪嗒。只见一滴滴泪砸到木质的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南南...我不是我不想认你,我是真的怕把你一下子拽进灰暗的记忆里,你会接受不了,你本应该就是有人疼有人爱的,你不需要去....”
“那你就应该没人疼没人爱,一个人孤独地翻案子吗?”林欢哭着问他。
庄恕沉默,站起身把她把眼泪拭去:“别哭了,南南。我永远是你哥。”
.......
“这件事我有功劳吧?”喝醉后的陆晨曦第N次在聚会上提起这件事。
“陆老师真是劳苦功高啊.....”方志伟跟她碰杯,又冲其他人使脸色:又喝多了,庄老师你可以上场了。
车上。
庄恕在一旁不动声色:“林欢还问我什么时候能有侄子或侄女。”
陆晨曦马上泄气:“嘿嘿,我就是高兴。”
“但是我答应她了,我说你要几个我就生几个。”
“........?庄恕你故意的吧?你大爷!”
从此仁合胸外科内外一把手的庄大夫又多了一个称号:“宠妹狂魔”。
至于小陆大夫为什么提到这个就生气........去问庄大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