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袁林,此时此刻只是一个快要赶不上航班的乘客。
交接完以后的工作,我打了车急匆匆地往机场赶,都说机场见证的爱情与友情比任何地方都多,人们或惊喜,或失落,或相拥,或告别,人生百态尽在这小小的机场。
这点我今天还体会到了。
因为当我几乎是跑着进去时检票时,还看到了一个二三十的小姑娘红着眼眶向她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求婚。
这什么年代,竟然还有这种男的。我一边喘着粗气将票递过去,一边心里暗暗嘀咕。
“请CA98321航班的乘客庄恕先生,袁林女士尽快登机。”
竟然还有跟我一样的家伙,真是同病相怜。
上了飞机,我刚找到座位坐下,就看见一个陌生但又有些熟悉的身影走过来。
这不是那个刚才被求婚的那个男的吗?
他女朋友呢?
还未来得及疑惑,那人就径直走向我这边,挨着我坐了下来。瞬间出现的低气压让我打了一个寒战。
我不自觉地往里靠了靠,同时又悄悄偏过头看他,以我多年当心理医生的资历判断,这人绝对有问题。
些许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突然侧头看我,我忙回过头,架高了书以掩饰被抓包后的尴尬,心里却又浮现出他刚才转过头时的那张脸。
我不得不承认他皮相生得极好,接近完美的鼻梁配上那深邃不见底的眼眸,剑眉星目,可就是这样一张脸,此刻却脸色苍白,眼底青黑,浑身都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一趟十三小时的航班,就算是夜猫子的我也不免有了些困意,再回头看他,他竟然还保持着刚上机的姿势朝着一个地方发呆,只是之前眼神里的一丝决绝被茫然和无助所取代。
这让我不免有些好奇:这个男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下了飞机,我和他又神奇地顺路,最后在一个路口“分道扬镳”。
他要去干什么,我不关心,毕竟我们仅仅是一趟航班中有过一次尴尬对视的乘客而已。
但我要去报道了,在全美前五的加州大学医疗中心。
报了道,由于办公室还未整理出来,于是我得到了与其他科医生打招呼的一个上午的时间。
首先认识的就是来自胸外的Mike,他带着美国人特有的爽朗,交谈一阵过后,他开始打趣:“你是我们医疗中心长得第二好看的中国人。”
突生的自来熟让我笑着回他:“那第一的呢?”
“是我们胸外的Owen chuang,”Mike也笑着回我,“人帅多金还是学霸,多少医疗中心的女医生都喜欢他。”
“真有这么好?那改天我要认识认识。”
“你要是早来,他还不在呢。他昨天才坐飞机回的美国,要是碰巧,兴许你们俩坐的还是一趟航班呢。”
不知怎么,我心里又浮现出那个挨着我坐的帅气男人。
怎么可能呢,哪有这么巧。我在心里否定。
可到了下午,我才知道原来世界这么小,事情这么巧。
我点开挂号名单时,第一个患者的名字的一栏赫然写着“Owen chuang”。
我好奇,叫了他的号。
于是我又见到了那人。
那人直到在我对面坐下,才抬起了头,兴许是认出了我,朝我点了一下头——又或者只是困了。
“我们都是华裔,所以我直接叫你中文名,可以吗?”我试着与他交流。看他点了一下头,声音嘶哑地吐出了两个字:“庄恕。”
庄恕?那不就是那个与我同病相怜的乘客?我在心里苦笑,这可真是赶巧了。
由于办公室开了空调,他只穿了件白衬,西装外套搭在右臂上,于是我很快发现了他左臂的不对劲。
他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伸手解开袖口的纽扣,露出了他的左小臂,出乎意料,我没看见那来自外科医生横平竖直的条条血痕,取而代之的是三个“血淋淋”的姓氏:张,林,陆。
他说,他这一生都对不起这三个姓。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我知道他对于自己过去的“守口如瓶”,如今,可能是太久没有发泄了吧。
我想劝他,但跟他养父交流后又选择了沉默。
这个人,受到的伤害太多了。
后来,有个叫陆晨曦的女孩来找我,我认出她是当时向他求婚被拒的那个女孩,于是我很热情地接待了她。
“您知道庄恕现在在哪吗?”她问我。
我给了地址,并且委婉地告诉她庄恕现在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她一下子就在我面前红了眼眶:“我不应该去逼他......”
庄恕下一次来这时,我决定以陆晨曦为突破口。
“你女朋友很想你,她已经去找你了吧?”
“她去找我了,但我没见她。”
“为什么?”
庄恕垂下眼眸:“我......有什么脸见她。”
我还是沉默。
后来陆晨曦又来找我,恳请我把庄恕叫到这来,她仅仅想见他一面。
于是我当面给庄恕打了电话。
看到庄恕进门后眼神里的闪躲和惊讶,我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那天他们俩聊了什么,我不清楚,反正聊了挺长时间。
我在外面腿都坐麻了。
自从那次以后,庄恕就再也没来过这。
最近一次相遇是在喷泉广场上,我看到他一脸郑重地下跪,求婚,看着陆晨曦哽咽着说了句什么,庄恕笑着将代表承诺的戒指套在她手上。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一个对生活失去希望的抑郁症患者鼓起勇气向对方求婚,但我知道,
医疗中心有一个全美排名前十的胸外专家被一个叫陆晨曦的女孩拿走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