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承乾宫

“朕也有些乏了，想出去走走。兰常在，随朕一起。”

陵容起身前去随侍，抬头却和沅沭的目光撞在一处。

她的眼眸真像沉香木。

又好像刚扔了颗石子的水面。荡荡漾漾。

“沅沭，发什么呆呢？”见沅沭只是直直盯着皇上离去的方向并不说话，眉庄温言道：“宫中时日还长，这恩宠今日是你的，明日是她的，总是没个定数，你别灰心。”沅沭笑了笑，旋即也告辞回了永和宫。

转眼，又到了除夕。

“两边摆的金盏银台倒别致，华妃有心了。”

“臣妾前日读豫章先生集，诗中有言水上轻盈步微月，含香体素欲倾城，臣妾贪看，便提早叫花房多花了心思。”皇上笑着望向她点头，她亦不躲闪的看着他，眼波流转。

“呦，华妃近日真是好兴致啊，又不像我们要寻乐子打发时间，十次侍寝有八次都是华妃你，怎得突然看起书来了？”齐妃酸溜溜的说道。

“读书好，齐妃你也学着些，朕瞧着三阿哥不爱读书，你这个做额娘的脱不了干系，你自罚一杯。”

齐妃忙诚惶诚恐的举杯敬酒，皇上饮下一盅，口中也开始叨念起来。

“含香体素欲倾城，山矾是弟梅是兄。坐对真成被花恼，出门一笑大江横。鲁直独坐对花太久，想是寒梅幽香阵阵，怕也叫他孤寂难耐，所以被花恼啊……”说着又斟酒饮下。

华妃心中叫苦，布置在槿汐的提醒下已避开了梅花，却被皇上拐弯抹角的又想到纯元皇后处。

“皇上，除夕夜宴少了寒梅幽香是少些兴味，臣妾倒备了些梅香，还请皇上一观啊。”皇后开口了。

皇上默许了。皇后旋即拍拍手，只听得丝竹声起，富察贵人亦福了福身坐到筝前，指上早配好了玳瑁。

“梅花三弄。”

“皇上好耳力啊。”皇后连忙附和道。

只见红衣舞姬们翩然登场，中间还簇拥着一位白衣女子，在一片红霞中恍若凌波仙子，水袖一掷一背，如流水般涤荡心弦。

那女子绕殿起舞。直待舞到华妃跟前，她才看清那女子面目，却是夏冬春。

“皇后真是调教有方。常说朽木不可雕，奈何有了能工巧匠。”她轻声对颂芝说。

夏冬春舞到殿前，挥动长袖环住了皇上的颈，皇上想拉她的袖，奈何水袖光滑无比，又被她抽身溜走了。

皇上抚掌大笑，称赞皇后有心。一曲舞毕，舞姬们从大殿两侧退下，留下富察氏与夏冬春，只见那夏冬春难掩欣喜，趾高气扬。

“臣妾等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白梅原是清雅不俗的，怎得夏常在这两步一走，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欣常在轻声对旁边的博尔济吉特贵人说。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托皇兄的福，今日得见这梅仙的袖中乾坤，臣弟敬皇兄！”果郡王起身敬酒。

“好！”皇上似是有些醉意，“苏培盛，取笔墨来！”

苏培盛奉了笔墨纸砚上来，只见皇上在那洒金云龙纸上挥毫泼墨，收笔后小厦子将字展起，上头赫然写着罗浮梅仙四字。

“拿去裱上，挂在夏常在床头。你，坐朕旁边。富察贵人这琴弹的也不错，苏培盛，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