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说过,我痛恨那老男人。
我焉能不恨。
我特意的早早支走了杏姑,并要她如果回家,先过来见我。我一个人守在清净的会客大厅里。
蔡程昱……
我站了起来,一边缘着复式楼梯一圈圈的爬上,一边系住裤子。
赵皖馨这是玩什么赖呢,爷们?
小香玉妆都卸了,促着龚欲快走人。
赵皖馨我真要睡了。
龚子棋我不走。
龚欲很轻但很执拗的回她。
赵皖馨怎么了嘛?
小香玉赤着双脚,跪在床上,身子贴近他。
赵皖馨又闹的什么性呢,宝贝?
龚欲就伸出手,坦陈的指了指门外。
龚子棋我跟那小子打了赌了,今晚不下去。
赵皖馨你跟蔡蔡?
小香玉颇为讶然,凝起秀丽的眉。
赵皖馨他又知道什么了?
龚子棋都知道了。
龚欲冷静的道,很无所谓似的模样。
龚子棋他你还信不过?
忽然极强势的欺压上来,把小香玉推到身下限住。而她只是微偏了视线,看到枕边被他按着的自己白净的一段手腕,没有动。
龚子棋老实躺着吧。
龚子棋松开她,兀自躺去了边上,头枕住胳膊。
我立在我姐的房门外边,暗暗的听着。房门紧锁,听不出多少动静。空气潮湿而霉热。
但我知道,里面的春宵一刻,价值千金。
我凑近门板上去,听到一两个音节,似是我姐欢快的笑响。
旋即那个男人的声腔也入耳,不容忽视。
我很快就眼前一白,从衬裤左边的口袋里摸出来小香玉晚饭前顺手搁在茶几的锦鲤项链,看着。
鱼水之欢,一墙之隔。
有人身临其境,有人望眼欲穿。
此一程,竹马青梅他人讲。
彼一程,十年风雨老鸳鸯。
独不见,我流水落花情去也,高高秋月照河梁。
那一夜转过天来的清早,小香玉和着衣,在龚欲的怀里醒过来。
龚欲也是和着衣,略整了一整,准备下楼时,她又叫住他。
赵皖馨等等,我给你个东西。
她从枕头底下摸索出一根小红绳,圈在他手腕。
那绳是双股的,拧成很匀称的麻花样子,中间串了一颗不小的香桃木圆珠,刻着烫红油的“护身符”三个篆字,并的一枚“卐”文。绳很长,要男人带才合式。小香玉拎出头里的绳口,把另一端火舌烧舔在一起的尾巴认进来,给龚欲利落的归置好。
赵皖馨静安寺求的护身符,保一生平安的。
而龚欲只低眼看着她纤秀滑净的那一双手,浅蓝的血管细若蛛网的阵丝。
龚子棋针线一点不会做,手倒巧的。
赵皖馨滚。
那红手绳其实我也有,是上回我姐带我买首饰,从小南门路鸿昌兴顺手拿的。他们那柜台上摆了一笸箩,——随赠客人的简制劣品。
这东西龚子棋带了小半年,后来是在战场上给丢了。
那一场仗打的很苦,及讫,只有十几人生还。
我知道,他在东北、华北战场的黄尘乱扬中,或者如钩的晓月底下,也还是念着她。如我一样的念她。
此心念念,有人天涯咫尺,有人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