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往事.32

赵皖馨程昱。

骊歌声里我姐靠着我，身骨玲珑香软。

赵皖馨当年负了他，你说我悔不悔？

蔡程昱心心相印的人，谈不上谁辜负谁。

我幽幽的对她说，神思恍惚。

蔡程昱怕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我低头，不看她的眼。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我妒羡他们，彼此念着，念的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念的山无陵，天地合。

《送别》又快播完了，我姐拦住我。

赵皖馨叫它唱去吧。

她便继续的枕在我身上。

赵皖馨就在这里，陪着我。

蔡程昱嗯。

我抱住她，她那样轻，轻的像个梦。

这一程，云雨巫山想断肠。

那一程，玄天杳鹤听无望。

独不见，我有心花伴无心柳，蓬湖沙暖意长长。

卧鸳鸯，想谢娘，想得满纸情荒唐。

青梅香，琴声凉，大梦初醒恨茫茫。

静安寺挨着光明戏院，小香玉带我礼佛来时，常常也去看一场电影。这是家英国人的买卖，有时干脆就放英文原片。我姐自称西语很差，听不懂，回家路上，便叫我讲给她。

我的英文在学校里是A+，但到底还不出沟通水准，电影的字幕过的又快，我也瞧不透。所以便胡讲，左右小香玉看过一回的电影绝不再看第二遍，她也从来不同别人谈这个。

我记得有那么一次，我们看的是一部外国老片，Bridges of Madison County，中文意译过来叫做《廊桥遗梦》。我看过这一本小说的原著《麦迪逊之桥》，所以剧情比较通。

我告诉我姐，这电影讲的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跟一个旅经她家的男人所过的四天三夜。

赵皖馨情缘嘛，有时候想想，哪怕多蒙一面也好。

小香玉靠着我的肩，有一眼无一眼的看着屏幕。我看出她当时的眼神很远，远到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去过的黄河以外，大北边关。

剧场的舞台有时也请戏班子来，鸣锣噪鼓，热热闹闹，唱的都是些临场发挥的水词，艺术性不高。

小香玉听戏是只能听前半出，到后来就没有了耐性。

我陪着她中场便离席，戏园子的管事依例是要来退三分之一的票钱给我们。我摆手，向他道声“不用”。

赵皖馨天还早呢，程昱。

我姐回身，唤着我。

赵皖馨咱们剪头发去。

我提着我们才买的北京酥糖，还有她的包，应着“哎”，跟她走进了街角的那家理发店。

这是很洋气的一家，门前昼夜不息的跑着蓝白条灯，据说是法国国旗的图样。如今上海的理发店大多如此，旧式的剃头挑子那类，怕只能到我老家的乡下去找。

小香玉很爱侍弄她的头发，不到理发店来的时候，自己也能做出十几种造型花样。有时候她有兴致，也给我收拾收拾，把头发一根一根的捋出模样来，精致的像盆三色观赏梅。

马爷每每见了，都要善意的调笑我一二句。

静安寺的这家，我们是不常来的。进了店照例是先洗头，我姐在那铺着厚垫子的小床里躺下了，我就执了热水头，坐下来为她冲洗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