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欲看着我,噗嗤一笑。
龚子棋也对。女人,百乐门不就有的是,够你挑的了。
他用眼神轻抚我脸,眸心里桃花滥滥。我晓得的,他的确与赵皖馨才貌相当,不管是在当时,还是现在。
龚子棋真纯情。
龚欲掐着我脸蛋,逗弄小孩子一样,笑出了眼褶子。
龚子棋她可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小青瓜。
蔡程昱她也不喜欢孬的。
我恨声,不甘示弱的回敬。
而他只是笑,一路笑着走出他的书房。走到门口时,我听到他挑衅般的一句高声。
龚子棋她喜欢老的。
龚欲拊着掌,似很神气的走了。
我也昂首挺胸的跟他回家去,家里小香玉在等我们。
赵皖馨程昱,你说,当年负了他,我悔不悔?
那天晚上,自琉璃宫回来,我姐小香玉叫我给她找出那张家里从来没播过的《中文名歌》黑唱片,颠来倒去,一直放着《送别》。放到我都不由自主,跟着轻声唱,她还是不肯听我的话去睡觉。
我只好一遍遍的挪回喇叭花口底下的唱机探针,一遍遍的把这骊歌放给她听。
蔡程昱径不如咱直接在家听唱片的了,今天马爷都好悬看出了什么来。
我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小香玉把头枕在我腿上。
赵皖馨十年的老友,还不许我送一送了?
小香玉的声气无悲无喜。
赵皖馨程昱,你知道不知道,我念他。
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
那天在龚子棋的家里,我手撑着他书桌,一字一字的问。
蔡程昱你既那么想保护她平安无虞,明知道马佳根本容不得这样惦着小香玉的一个你,却犹是日复一日的出现在她身侧,犹是在这里滞了十年,——整整十年,滞到今天,为什么?
我虎按着桌子上的厚玻璃,睨视他。
蔡程昱为什么?
他遂很苦的笑了。笑了一笑,摇摇头,看样子并不准备析辩。我也跟着他摇摇头。
我知道他是念她。
我知道,他念她,和我一样的念她。
在她面前,我们两个都一样。
龚子棋不一样嘚。
龚欲操着他那典范的,由多年经商的走南闯北渥育出的奇怪口音。
龚子棋她也念我。但她不念你。
我遂很气恼,连同他此前与了我的那几番刺激一同的恼着,终而是答应了他邀我打下的那个赌。
我记得,那一晚的云彩很低,没有什么风,气候极沉闷。
有龚欲在我们家时,常常满屋子都是郁热的老烟枪味,空气就如同将雷雨时闭闷的天。我不很喜欢那味道,总是把能开的窗都推开,自己站在帘帷近旁,嘴里含个薄荷片。
小香玉倒是自在优游,在那青白烟雾中哼唱北方谣曲,或者就一曲一曲不住的跳舞,怎么也不累。
我知道,她愿意同他在一起。做什么都好,只要在一起。
那一天,我没有开窗子。我看着龚欲揽着她的肩,把她带到了家里楼上,她自己的房间去,——马爷平时就在那里跟她苟且,——我看着,我亲眼的看着。
如果她身上的男人不是马佳,那么不管是谁,都也还能使我稍稍的疏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