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往事.16

蔡程昱我还新拆了罐龙凤团茶，待会就给你们磨了喝。

赵皖馨嗯。

小香玉点着头，就从盥洗室中走了出来。

晚妆的镜子前面，蔡程昱给她卸了环环珮珮，又看她一点一点擦去脸上的妆。

小香玉已告二十八岁了，模样比不得十六七时候恣意纵扬的秾美。她收起脖子上挂的夜明珠，忽然伸手上来，指尖碰了碰蔡程昱苍白的侧颈。

蔡程昱怎么了？

蔡程昱与镜中的美人对视，听着她说话。

赵皖馨我记得你后脖子有颗痣的，是吧？

蔡程昱对，在这呢。

蔡程昱偏过一点头去，给小香玉看他后颈的那一点漆黑。

蔡程昱我听龚老板说，您胸口也有一颗红的呢。

蔡程昱嘴角抿着坏坏的笑，孩气的满一把从身后抱住小香玉。

蔡程昱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小香玉便朝后靠过来，软塌塌倚进蔡程昱怀里。

赵皖馨你想知道？

蔡程昱想啊。

蔡程昱抵首贴近她，压着嗓口低语。

蔡程昱怎么你们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呢。

赵皖馨我跟龚郎的故事呀，——

小香玉无意识间，咬住了自己水靛蓝的指甲盖。

赵皖馨我们可有的说了呢。

蔡程昱歪歪脑袋，下巴颏戳进她云堆似的发里。

蔡程昱我可头回听您“龚郎”这一讲。当年这马爷横刀夺人所爱了？

赵皖馨……

小香玉是安徽宿州人氏，本家名叫赵皖馨。

赵皖馨早年随父到直隶，求学天津。龚欲是她的小学同学。

蔡程昱怀抱着小香玉，听她语气轻快的缅想。

赵皖馨小学毕业典礼，我们排队唱《送别》，“长亭外，古道边”，我还是和他站在一起的呢。

蔡程昱合着你两个这是竹马青梅，天作之合呢。

蔡程昱拿了柄雕花小木梳，有一下无一下，帮小香玉疏散头发。

赵皖馨竹马青梅都是他人的讲。

小香玉淘气的用鬓发蹭蹭蔡程昱愈发贴近她的脸颊，清浅笑着。

赵皖馨我们俩之间，没有想头。

他沉想着，把那木梳又轻轻的放下来。

蔡程昱姐你这话说的，上海滩有马爷在呢，哪个敢对你有想头？

蔡程昱抱着小香玉，左右轻晃着身子，哄小孩似的悠动。

赵皖馨是了。

小香玉随着蔡程昱的动作轻晃，缓歌曼舞的一般，嘴里淌着丝絮小辞。

赵皖馨全上海就只有马爷是真爱我。

蔡程昱我爱小姐，跟马爷没有两样。

蔡程昱忍着胸腔里激迈的跳，尽全力拿捏着半开玩笑的口吻。失重了似的，一整个的脑子发木，呼吸都不敢用力。

小香玉跟随他晃动的幅度完全顿住，默了稍许，就沉凝的吐出了话来。

赵皖馨没大没小。再胡闹，我可是要送你走。

说是送他走，到底不会送。

按理早就该打发蔡程昱走了，但小香玉不舍得。她知道，这世上再不会有二一个人，能伺候她到如此服帖了。

这委实也属难怪，蔡程昱是真正苦心孤诣往她心里钻的人，自然最最得她心。

蔡程昱没胡闹，蔡蔡伺候小姐惯了，想一辈子伺候您。

蔡程昱将心一横，索性就不退反进了。拿鼻尖吻了一下小香玉的眼角，怀里还是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