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重逢

天芳阁[清河附近一听书阁]

“这魏无羡就是一祸害，江氏老宗主江枫眠待他如亲子，可他魏无羡做了什么，他害得江氏满门被灭，要不是当年江小宗主手刃了这祸害，仙门百家还不得被他搅个天翻地覆！”有一青衣樵夫愤懑道。

“照你这么说，那魏无羡到底死没死啊？”一公子相貌端正，头戴卷云纹抹额，手捏花生，不解道。

“景仪！”

同行的一名白衣公子低声不赞同地呼道。这两位公子不用细细辨认，便知那是姑苏蓝氏亲传弟子。

“虽说那夷陵老祖魏无羡十六年前跌下悬崖，尸骨不存，可他是夷陵老祖，谁知道他会不会在今日重归于此呢？”说书人瞟了一眼右侧帷幕后不急不缓摇着扇子的男子，一拍桌，喝道。

“魂兮归来，不下幽都。”

“魂兮归来，不下幽都。”

……

莫家庄

顾清一路御剑，她虽不知这剑会带她去往何处，但她还是遵从本心，随着剑走，停在了莫家庄。

莫家庄上空黑气弥漫，笼罩着亭台屋舍，俨然是一副被邪祟入侵的模样。

“便是此处？”

她本不抱太多希望，没想到长安剑会回应她。剑柄悬起，挑开了莫家庄正堂的大门。屋内几位白衣少年僵持着，一旁的殿柱上有一黑发公子慵懒地斜靠着，罩着面具，不过容貌应是丰神俊朗。后院，三两邪祟入侵了几个凡人的身子，似乎怨念颇深。她推门进来后，所有人的注意便都集中在了顾清身上。

“这是……”

一位白衣公子疑惑地开口。那黑发公子在看到顾清的瞬间便躲到了柱后。

“顾清……”

他轻声呢喃。惆怅过后，听见蓝家小辈疑惑之言，他也是迷惑不已。

“顾清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蓝家小辈竟还不认识她，蓝湛难道还不知道她回来了么？”他心道。

“铮铮——”

院中传来清泠琴声。

“是含光君！”“含光君来了！”

那些少年欢欣地呼道，神情充满敬仰与孺慕。邪祟在琴声中平缓下来，可顾清却无法平静。她想起了在朱雀街中回忆起的那抹身影，心下混乱，不知如何是好，只闪身躲在柱后。好巧不巧，正是黑发公子藏身的那根。

“你怎么也……”

他更加蒙了。

“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她尴尬地说，她敢说这是她这段时间最不知所措的时候。黑发公子眼瞧着含光君解决了这些麻烦，转身抓着顾清的手腕便开始狂奔。在撞上了几个仆从，踉跄了几下后，他们停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

顾清有些焦躁，连敬语都不想用上了。

“啊？你不是也在躲蓝湛吗？”

“谁？”她这下真的有些不理解了。

“蓝湛呀。”

黑发公子一脸不可置信，可瞧着她脸上的迷茫不似作假，他才明白顾清是失忆了。

“顾清失忆了，不过她还活着，那便是最好了，否则我怕是再不会原谅自己。不过现在呢，现在我难道就可以被原谅了么，魏无羡啊魏无羡，你可当真是……”他苦笑着，思绪万千。

……

大梵山

清水逶迤，只是魏无羡一掌拍碎了满河清净。他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那可是金陵啊，师姐的孩子，我怎么能，怎么能……”

言罢又是一巴掌。意外的，这一巴掌并未扇到脸上。他抬首，是顾清。

“你做什么？”

她神色淡淡，但魏无羡却可以窥到一丝怒意。自莫家庄一别已有三天，却不料在此处相见。顾清感到衣角有东西在拉扯着，低头一看，是当时他们离开莫家庄时顺手牵走的一头驴。

“唉唉，小苹果，别扯了。”

他劝道，却见小苹果嘴中有聚灵草的残渣。

“不好，金陵有危险！”

他面色一转，朝着供舞天女的祠堂奔去，顾清忙赶上。

……

舞天女祠外

金陵挽弓拉箭，射向舞天女，那妖物伸石臂卷住金陵，便想摄他的魂，情急之下，魏无羡抽出了身侧顾清的剑，削下一节竹子，吹了首不知何处来的小调，却召出了那个本该在十六年前就被挫骨扬灰的鬼将军温宁。待舞天女被镇，他步步后退，不管旁人流言蜚语，欲将鬼将军引入竹林，却被一玉白的手攥住了手腕。他一惊，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双方正僵持之际，一道裹夹着紫色灵力的鞭子逆风抽来，顾清抬手一拦，那鞭子立即在手上留下一道血印。

“阿清！”他轻声唤道，怕惊碎了眼前人。顾清身形一僵，转头看到了他。他仍是初见时那般模样，清冷出尘，剑眉星目，一袭白衣，非雪却胜雪。忽的，她眼前闪过许多画面，无一不与他有关，而现在的他正是她最熟悉的样子。

“咳，咳咳……”她捂住嘴，再抬手便见一袖血红，血珠顺着衣角滚落在地，与灰尘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