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枕在央拉的腿上,夕阳的微光落在她浅眠的脸上,勾画出一道柔和的轮廓,竟让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他不禁轻轻覆上姑娘垂落在他胸口的那只小手,捧到唇边,轻轻吻了吻。
那一瞬间,他甚至希望,这一切都是永恒。
微微的触碰让我睁开了眼睛。
“丹增,你醒啦?”我下意识地去摸他的额头,还好,他身体强健,又吃了药,休息一下便恢复了健康,只剩下皮肉伤慢慢愈合。
丹增抓住了我覆在他额头的手,沙哑着嗓子直直地望进我的眼睛:“我像你一样,做了很多噩梦。”
“我是因为发烧了。”我想要抽出手,可他却将我抓的更牢。
“央拉,我从没害怕过,可我现在害怕——我不能失去你。”
他坐起身来,我伸出另一只手推着他的胸膛,却被他两只手都捉住,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央拉,”他依然用那滚烫的目光望着我:“我不想让你嫁给别人,如果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不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我一咬牙,狠下心用力推开了他:“我们并不一定能够活的下去。”
我望着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们不可能再退回村落了,一旦碰上了蒙古人,我们未必能逃脱。如果新王真的像我想的一般明智,一定会在出发前让你答应一件事。昨夜你拿走了我身上装着公文的包裹,就意味着你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件事,对吗?”
丹增惊愕地望着我,痛苦逐渐从眉心溢满了他的整个脸庞。半晌,才沙哑着嗓子说道:“你说的没错,新王要我保护你,也要我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杀掉你。”
我哑然失笑:“果然没错,你要保护的,并不是我,而是那些能证明我身份的公文。只要有了这些盖了印章的纸,即便我死了,新王也总会娶到那位来自历国的长公主。”
丹增扑到我身边,用力抱住我,任凭我挣扎也不放开双臂:“但我在乎你的生死——在我眼里,你的命远比那几张纸重要,也远比我自己的命更重要!”
“可是丹增,”我在他怀里轻轻地说:“不要忘了你的族人,你的盟约,还有你的誓言。”
他蓦然僵住了,只是死死地抱着我。
“丹增,我并不怪新王,如果我是他,也会这样做。我的文书不能落在别人的手里,否则,山高路远,王上没有机会再见到他的长公主,任何会说汉话的女子,都可以凭文书成为新任的王妃。”
丹增没有说话,此时他抱着我,倒更像是我抱着他,一双白净的小手轻轻抚着他有些坚硬的发丝。
“丹增,就算新王没有让你立下这个誓言,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会把公文交给你,然后自尽。因为我绝不能让历国的利益被他人所控制。你还记得我随身的那把匕首吗,在我们的第一个夜晚,我用它对着你。但那并不是它原本的用途。”
我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说下去了,丹增看上去太痛苦了,他受过风雨,受过高原上所有的苦难,却不曾有任何一种苦难像此时一样痛彻心扉。
但我还是要问他那句话,因为我知道痛苦与幸福一样,能支撑一个人走下去。
“丹增,狼族会坚守他们的誓言,一直到最后吗?”
尼木镇一间装饰华丽的屋子里,一个住下没多久的年轻人起床伸了个懒腰。
“少爷,”仆役在一旁恭恭敬敬地说:“我们的人没能在村子里抓住他们,但射伤了那匹狼。”
“那也不错了,可惜那些村民来不及往箭上涂毒。”年轻的少爷毫不在意地用仆役端来的茶水漱了漱口:“扈特部的驯鹰飞回来了吗?”
“回来了,少爷。想必扈特部的首领查干巴日已经接到了您的消息。”
“希望那群目不识丁的勇士能看的懂。”少爷嘴角扬起一丝笑:“既然已经按照预想把他们赶进了没吃没喝的荒地,接下来,我们就等着看狼与虎的斗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