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天空愈加明亮起来,我扶着丹增走到了一处山岩庇荫处坐下。奔波了一整夜,马儿需要吃草,人更需要休息。
“丹增,睡一会儿吧。既然这里已经是蒙古人的地界,村里的人至少不会追过来了。”
丹增点了点头:“我也睡吧。”
我小心地将他靠在岩壁上,让他侧倚着我的身子。他仍然没有松开我的手,脸上闪过一丝疲惫的笑:“我还没虚弱到这种程度,但有你照顾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我不看他,只是不自觉地回握了他的手:“我可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手上可没个轻重。”
他将脑袋靠在我的肩膀,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喏,能让人靠着睡一觉就很好了。我在你身边睡的惯了,要是到了王庭,身边没有你了,怕是要睡不着了。”
我没有说话,两个人相互倚靠,头微微贴近彼此,身边的狼很快便睡熟了,而我却睡不着了。
要杀我的人究竟是何种目的与身份?以孩子为陷阱,何其残忍凶险。但他蛊惑村民,田间乱箭虽多,真正训练有素的箭手却极少,显然是无法任意调兵。只要新王还能控制军队,铲除这股势力就有希望。
但他们为什么要我死呢?
历国地处中洲边陲,背靠高原,如果不能联合王庭,反而遭到攻击的话,便会与中洲各国形成腹背受敌的局势。如今新王似乎势力甚微,追杀我们的一方又没兵权,总不大可能一口吃个胖子想要攻打历国。
我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没有兵权的人,最想要的,不就是兵权吗?
太阳已经升到了天顶,即便是有了山岩的背阴,天气也温暖了许多。但此时我只感觉到了一阵凉意。正当我陷入沉思的时候,身边响起了丹增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呢喃着我的名字。
“央拉——”他将我的手握的更紧,紧皱着眉头,却没有睁开眼睛。
“我在这里。丹增,你怎么了?”我伸手探探他的额头,那里烫的吓人。
“丹增!”我害怕起来了。因为箭伤他发烧了,像是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睡眠,我叫不醒他,只能慌忙翻出药盒。好在药片还在,虽然不多,但应该足够他恢复健康。
我将药片放进他的嘴里,可他却不咽。
没办法,我只能含了一口清水,捧着他发烫的脸颊,送了过去。
他的唇滚烫而干涩,清水送着药片滑进去,化作喉结的一刹滚动。我与他松开一点距离,望见了他颤抖的睫毛,高挺的鼻骨,与唇边那细细的青色。
他仍然没有醒来,却下意识地唤了一声我的名字。
“央拉——别怕——”
我的心突然被触动了。
我怎么会不明白丹增的心意?我从来不曾喜欢过一个人,我以为我只是利用他对于我的保护,但我喜欢上他了。我闭上眼,脑海里满是关于他的回忆。我想起他发上的落雪,眼底的灼热,想起他一次次在我耳边这样安慰着“别怕”。他的气息近在眼前,牵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愫,让我冲动着拉近那所剩无几的距离,再次碰上了他的唇。
我吻了他。
眼泪从我的眼角滑落,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似乎云淡风轻的浅吻,用尽了我的多少勇气与决心。我的手指滑过他俊朗的面颊,心里五味杂陈。
那一年,王上力排众议收留了我,对我如同亲生女儿。如今,历国已经没有多少盟国,岌岌可危。我不能忘记王上的恩情,不能辜负和亲的责任,更不能让它成为另一个亡国。
我终究是要嫁给另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