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事与传闻

看见这句话，我不由得联想起夹在那本旧版《霍格沃茨，一段校史》里的便签。

也许它们不属于同一个人。那一张上的笔迹流畅而工整，写下我眼前这些字的人却用了歪歪扭扭的印刷体，可能按他或她平时的书写方式来会更难辨认吧。

“霍格沃茨变了”“你见过城堡外的阳光吗”——话语中都多少透露着失落和迷惘。不知道它们是年轻人特有的伤春悲秋的产物，还是谁特意留在图书馆的神秘线索？

“这样的语气……会不会是十年前的学生留下的？那时伏地魔的阴影笼罩着整个霍格沃茨，也能说得通。”听完我的发现，茜茜推测道。

我点头表示赞同：“真是没想到，我们这么巧合地触碰了历史。”

但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我没能及时抓住它。

我决定暂时先放下。不过受这张撕碎的纸条启发，可以看看哪天没课，然后努力做个早起人，约上茜茜一起去黑湖边看霍格沃茨的日出。

我正回忆着自己的课表安排，就看见丹尼尔无声无息地挪到了我们身边。

他涨红了脸，看见我们疑惑的目光时却欲言又止，迅速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以为他是来提醒我这个健忘的人，于是飞快地盘算了一下近期事项，果然有一个承诺没完成：

“你稍等，上次说的关于哈利•波特的书单，我现在就可以列出来：首先，更推荐J.K.R女士所著的传记，兼具文学性与真实性……”

“谢谢，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他终于抬起头，目光灼灼，好像下定了决心，“我想和你们坦白，关于‘家庭’方面的事。”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我真诚发问。毕竟我没打算在霍格沃茨做人口普查员，如果丹尼尔因为卡珊德拉•沃雷刚才的话而不安，那大可不必，对于刚认识不到一周的朋友来说，弄清家庭背景并非必要项目。

“你想聊聊这个吗？我们听着呢。”茜茜和善地一笑，捂上了我的嘴。

丹尼尔再次确认周围没有别的读者和管理员的身影，才郑重地开始讲述。

我们听到了一个无依无靠、孤独又凄惨的男孩的故事：他出生在一个并不幸福的家庭，麻瓜父亲的家族里出了无数罪犯（当然也包括父亲本人），作为女巫的母亲为救出父亲铤而走险，被关进了阿兹卡班。

我听完后的疑问是：“你母亲这个案子，是按什么法律量刑的？你说她‘吓到了几个麻瓜’，具体程度怎么样？魔法部认定她与NOTME有牵连，有没有明确的证据？”

“她是在安慰你，你母亲的事也许没那么严重，有申诉的可能。”茜茜体贴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而且我们并不会因为家庭原因排斥你，那不是你的错。”

没错，我就是想说这个。但可能思绪飘得更远了一点。

关于我提的问题，丹尼尔一时也不太能说得清楚。为了打破三个并不了解魔法界法律的人面面相觑的局面，我接上了茜茜刚才的话：

“当然不是你的错，其实你也不必太在意别人对你家人的评价——上一任校长邓布利多的家庭往事都能单独拍个电影了，也没人把他的画像从墙上摘下来呀。”

“很好的例子，不过邓布利多教授是上上一任校长。”茜茜在一旁纠正我。

“对不起……我并非要否定斯内普先生为胜利作出的贡献和牺牲。”

“邓布利多这样伟大的巫师，也有过类似的传闻吗？”丹尼尔喃喃自语道。

“你感兴趣的话，相关书籍我也一并列上——《邓布利多的生平与谎言》算是这一领域的开创之作，但是猜想占据了很大篇幅，论证不够严谨。”

我抽出一张空白的羊皮纸，坐下来开始帮他列约定好的书单。

“我当然不担心你们知道我家人的事，但卡珊德拉……”丹尼尔仍然沉浸在不安中，“她到底查到了什么？”

“弄清楚这个也许不难。”茜茜缓缓开口，“诺拉，是什么东西垫在你的书单下面呢？”

我茫然地停下笔，掀开羊皮纸，然后明白了她一直观察着这张桌子的原因：

为了方便书写，我并没有移开别人留下的一本小册子。现在我才注意到，那是最新出版的《唱唱反调》。

“他们刚才是坐在这儿的吗？”我望向图书馆大门，试图还原当时我们与那三个人的相对位置。

“是的，何况这儿还多出了一本图书馆不会有的杂志。”

我稍微翻了翻，里面倒是没涉及太多主流热点，一眼扫过去都是些令人半懂不懂的东西，例如：“鉴定一下热门神奇生物”“99%的巫师都不知道的炼金术小妙招”“震惊！十一岁女孩竟然做出这事”。

对于《唱唱反调》的大名我早有耳闻……现在看来我可能并不属于它的目标读者。但客观来说，这些文章中体现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确实是常人望尘莫及的。

我抬头看看身边两个人的反应，他们果然都表情复杂。

茜茜：“为什么会有种《太阳报》的既视感……”

丹尼尔：“真的……卡珊德拉原来对八卦新闻这么感兴趣？”

抱着“文章内容可能给人惊喜”的期望，我耐心看完了关于那个十一岁女孩的报道：

一个还没上学的小巫师使用黑魔法把自己的双胞胎姐妹变没了。

我合上杂志：“编的吧。”

话音刚落，我手里的书就发出一阵疯狂的尖叫，吓得我直接松手。

在一片死寂的图书馆里，它恼火地嚷嚷着。

开头是“编的怎么了，人生如戏不能编吗”，结尾是一句莫名其妙的“退网！希望大家支持！”

语速太快了，中间有些长难句没听清楚。

被怒气冲冲的平斯夫人赶出图书馆之后，我们达成了共识：

“从没听说过《唱唱反调》有吼叫信的功能，卡珊德拉这是买到盗版杂志了啊。”

“虽然刚才那篇报道旁边附上了艾薇的照片，但也未必就是事实。”丹尼尔的表情不那么紧张了，“如果发生过这种事，艾薇一定会告诉我们的。对吧艾薇？”

无人回应。他才注意到艾薇并没有和我们一起出来。

“这么大的声音，她看书还真是投入。”

只是因为太投入吗？我模糊地记起，第一次来图书馆时看见过她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样子。怎么说呢，多少有些……诡异？如果不是从我们现在的角度能看见她专注的背影，我都要开始担心她的人身安全了。

“你又出神了。”茜茜温柔的声音把我唤了回来，“抱歉再次打乱了你的计划……要不和我去决斗俱乐部放松一下？”

我：？？？

“决斗俱乐部对一年级学生开放吗？这又是什么全新的娱乐方式？”

“实战中不能太依赖咒语。”她的眼神似乎在鼓励我：来，试试看！

“也不是不行。”一年级新生的决斗倒也不会输得太难看……吧？

决斗俱乐部设在一间专门的地下教室。丹尼尔对此兴趣寥寥，决定回去自学魔药课。走廊上摇曳的烛光，拉长了我们俩的影子。

“一个人还真是不太敢来呢……”我勉强笑了笑。

“是啊，周末来这里的人会多一些。”茜茜走在前面，“刚才聊到家里的事，说起来，我还不太了解你爸爸妈妈在魔法界的职业。”

“好像和你原先知道的没什么差别。”我不得不承认，关于这一点，我也没有仔细追问过他们，“最多就是我妈妈写的论文不是关于古典文学而是古代魔文；我爸爸也仍然是家庭煮夫而不是魔法部部长，只不过他做的小馅饼会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