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书，黑魔法，和烟花

人生中第一场决斗结束后，我呆滞地坐在场边，忽视了我那位衣衫褴褛的对手投来的怨恨目光。

“疼吗。”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我顺着来人的袍角向上看去，掩住面容的兜帽让我被心中一寒，又往后缩了缩，几乎贴到了墙上。

“我是布林德莫教授。”她并没有介意我的异样，随手施了个无声咒——我脚上的伤口处生出一种微凉的感觉，在此之前它们几乎让我痛得麻木了。

“教授！”我奋力抓住她拿魔杖的那只手，“我的对手刚才……”

“使用了妖怪书作为战斗策略，大多数学生反馈它们咬人很疼。我们会加以研究并采取一定的限制措施。”

布林德莫教授打断了我的话。

她明明也看见了……就算她没有关注决斗，围观的学生应该也听见了那个回响了无数遍的咒语。

“他还使用了……”我摇着头，试图让她明白我的意思。

“希望你在我的课上不要表现得这么脆弱。”她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轻松地摆脱了我的手指，抬起魔杖召来一个小玻璃瓶，“喝点缓和剂调整一下，决斗是迟早要适应的。”

随即她俯下身与我对视，我惊诧于那双明亮而透出寒意的双眼。

“毕竟，霍格沃茨不同往日了。”这句是耳语。

我心中一惊，正想拉住她追问，另一个被黑袍遮住面容的人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可能也是来决斗俱乐部维持秩序的教授（现在的教授都喜欢穿成这样了？）。布林德莫教授不再看我，淡淡地对来人解释：“没什么事，一年级生不太习惯而已。”

可能永远也习惯不了。我坐在地上，默默想着。

只掌握了一点儿咒语就带着一小瓶白鲜来决斗，果然是个错误。

我目前能使出的（看上去）最有杀伤力的魔咒，也只是持续不了多久的火焰熊熊。用气象咒变出来的雷云只会乱飘，雪球咒的效果比书上要求的小了一号还瞄不准目标。我曾抱有“用魔杖发射一点小火花，然后和对手一笑泯恩仇”的美好幻想，毕竟我的对手也没比我多上几节课。可惜，他的表现成功打破了我对巫师战斗方式的刻板印象。

我回忆着刚刚那场决斗的全过程：

我还没想好要用什么咒语来进行一个不太难看的开场，就看见三本妖怪书气势汹汹地向我冲了过来。

我知道正确的应对方式是温柔地抚摸它们的书脊，但这并不妨碍我被追着在半场跑了几个来回。在疯狗般的喘息声中奋力奔跑，这一定会成为我在霍格沃茨学习生活中难忘的回忆。

接下来我目睹了我的对手——一个穿黑西装外套的男孩——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不同危险等级的神奇动物，包括但不限于：嗅嗅、马人、康沃尔郡小精灵、缩小版八眼巨蛛……当然，他做的最多的事是隔一段时间，扔出单本或三本为一组的妖怪书。

我再次下定决心要抓紧时间熟悉魔法界的法律，至少下次在决斗场上遇到奇奇怪怪的物种时能一口报出伤害了它们该怎么判，能不能算正当防卫或紧急避险。

同时，我也大致理解了为什么妖怪书在丽痕书店那么畅销。除了作为课本，在战斗中它们确实能充当强大的武器，不知道被咬了需不需要接种狂犬疫苗或类似的东西，真疼啊。我努力不去想我的脚踝变成了什么样子。

但被神奇生物淹没这种事，最多是震撼，远远没到令人恐惧的地步。

我没有听见我的对手念任何咒语，所以那阵女人阴冷的笑声是凭空出现的。我不知道那是谁的声音，但周围的空气似乎在那一瞬间凝结了。

冰冷的气息渗透皮肤，许多个黑色的影子向我飘来。

这似乎符合书上对“摄魂怪”的描述，鉴于我的呼救声都被冻结了。

但那些影子又分明拿了魔杖……魔杖尖端窜出同样的绿光……

冷汗又冒了出来，我灌了一口布林德莫教授塞给我的缓和剂。

这种药剂的味道不太好形容，它没有什么突出的特点，但也正因为喝下一口就想不起是什么味道，所以很容易不知不觉喝完一小瓶。

药剂生效很快，我心中的不安无声无息地褪去。

“你怎么样了？”

茜茜是从双人决斗的区域跑过来的。也许她刚刚取得了一场完美的胜利，或是优雅的失败：不同于我和对手的狼狈，她的袍子上一点灰尘也没有。

“我听见有爆炸的声音，你……”她突然停下，低头谨慎地注视着自己脚下的东西。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来是燃烧得比较彻底，一踩就成了灰，应当没有隐患。

“我知道很危险，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我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一定是缓和剂的作用。

她扶我起来，帮我拍着袍子上的灰，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墙上显示的战绩：“真不错，你赢了。你的制胜绝招是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吗？”

“其实是韦斯莱把戏坊出品的烟花……乔治居然给我装了个最大号的，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面对着足以引起密集恐惧症的神奇动物群和疯疯癫癫的妖怪书，以及会发射钻心咒的可怕黑影，我不得不绞尽脑汁思考生存下来的方法。在书包最底部摸到那个号称是“便携式韦斯莱烟花发射装置”的东西时，场上的情况已经容不得我犹豫了。

魔杖尖端跳出的一点火星点燃引线的那一刻，我真的非常感谢当初在对角巷闲逛、走进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的自己。

虽然那条橙金色的巨龙腾空而起时我很担心场面失控，但事实证明我的对手只不过是损失了一身衣服（而且不是校服）而已。

这场胜利没能把我从恐惧和不适感中拉出来，当时我也无心欣赏这个华丽的巨型烟花。

“我再也不要决斗了。”

“好的，我不会强迫你。虽然我缺一个固定的搭档……”茜茜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我觉得人还是不能太草率作决定。

我们正要走出决斗俱乐部，有一团毛绒绒的东西蹭上了我的腿。妖怪书造成的心里阴影让我尖叫了起来，引来一片侧目。

“这只是一只小猫咪而已。”茜茜试图转移那只长毛猫的注意力，出声逗弄着它。

但是这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猫咪，因为跟着它一起来的主人亲切地叫它“洛丽丝夫人”。

然后带着一脸令人不快的微笑拦住我：“我要带一个违规燃放危险物品的学生去见校长。”